陽陵侯府。
喬姒扶著崔宣氏出了主院,婆媳二人之間氣氛正好。從沒鬧過一次紅臉。
經過假山,前頭便是花園,崔宣氏柔聲問:“後日,便是親家公的誕辰,他就你這麼一個女兒,可有想好如何給他過?”
也不怪她如此問。
實在是年年誕辰,喬父總是不大辦。
喬家只是平常人家,按照大祁的風俗,不到六十大壽,尋常百姓都只是闔家湊在一起吃頓飯。
喬父亦是如此,回頭再帶著他的金疙瘩外孫女去髮妻墳前上柱香。
崔家的親戚不算多。喬父從未因女兒嫁入顯貴府邸而四處張揚,喬姒出嫁前,喬父從未索求什麼。甚至將一輩子存下來從不捨得動的那筆銀子,都當做嫁妝給到喬姒手裡。
他說。
——不怪親家笑話,喬家雖貧,可阿姒也是我疼在掌心裡的。怕她吃苦,卻也怕她吃不得苦。
——我是個粗人,不懂那些聖人道理,實不相瞞,阿姒親孃臨終前曾囑託,回頭得給女兒尋個門第相當的人家,她說女娘不可高嫁,若是郎婿厭倦婆家輕賤,喬家歷代靠打獵為生,如何有通天的本事給她做主?低嫁更是要不得,自家的女娘也就自家心疼,作何嫁給他人婦後,日子比在孃家艱辛還得陪著吃苦。
——她阿孃是等我連連保證後,這才捨得閉眼的,姑爺出身好,學問好,又是武將哪哪都好。喬家原不該去攀的。可我清楚姑爺為人正直,他有意求娶自會是良婿人選,阿姒自個兒也願意。這婚事我是萬般焦心躊躇,可實在捨不得將兩人拆散。也只能求親家萬萬寬待她。
談及喬父,喬姒不免掩唇輕笑。
“還是照舊。待絨姐兒回來,我便帶她一道過去。”
崔宣氏聞言,也不意外。
她仍舊是往素的打扮,簡單卻不失貴氣。
“自該如此。”
“說起絨姐兒這小霸王,她在時實在吵鬧,這幾日不見,倒也想的慌。”
喬姒溫聲:“這次回來只怕又得讓婆母頭疼了。”
崔宣氏眼中閃著慈愛:“我就這麼一個心肝,便是她將天給捅破了,都得想法子給補上。”
說著,又不免柳眉微蹙。
“算算時日,昨夜就該回來了,也不知何緣由。至今還沒動靜。”
她正說著這話,就聽門房那邊的婆子喜笑顏開的跑過來。
“主母,大少奶奶,來了來了,咱們侯爺回來了。”
“走,去瞧瞧,迎迎我那乖孫女兒。”
長長的車隊是入了盛京城這才各自分散歸家的。
當時即清駕著馬,很快,有一輛馬車追了上來。即清快,那邊也快,即清慢,那邊跟著也慢。
即清不免留了個心眼,可再見那輛馬車構造中規中矩,最平常不過。是放在大街上四處可撞見的。
“爺——”
他剛起了個頭,正要稟報。就見那邊車廂裡的人稍稍撩開一角車簾,只露出一小截下頜。
“崔侯。”
是一入盛京,就換了馬車的姬謄。
崔韞辨別出他的嗓音。
男子低垂著眼簾,手下動作不減的剝著核桃:“三公子有何指教?”
那邊笑了笑,是一點也不裝了。
“指教談不上,無非是特地來同你道個別。”
崔韞眼裡閃過譏諷,神色卻淡淡:“三公子有心了。”
“自該如此,你我回頭可有不少交道得打,禮數總不能缺了。”
姬謄又道:“聽說你祖父最愛下棋,我剛得了冊孤本棋經,不知可能討得他老人家的歡心?你可願意幫著轉交,也算合了我做晚輩的禮?若不願,回頭我也是樂意登門拜訪的。”
崔韞沉臉。
好在姬謄給了棋經,就不曾過多糾纏。
崔韞翻了翻沒有任何為題。崔老太爺的確會喜歡。
可……姬謄的目的是什麼?
崔韞可不信,是有意招他入麾下。
馬車很快平穩的在陽陵侯府門前停下。
崔韞這才看向睡的正香的沈嫿,他將一路剝好的核桃一併裝在了精緻的小袋袋裡頭,又纏在了女娘的腰間。
視線不免沁上柔和。
她睡著的模樣,不吵不鬧,倒是恬靜。
“沈嫿,醒醒。”
“唔,到了嗎?”
沈嫿眯起眼睛,睏倦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