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澄這一病嚇得柳葉兒和榆錢兒趕緊地叫人去請大夫,又派人去稟了老太太說是紀澄病得起不來床不能去請安了。
李大夫前腳剛走,宮裡的林太醫就到了。兩位大夫給紀澄診斷都是中暑症狀。
老太太連連嘆氣,“哎,早該料到的。如今御哥媳婦和徑哥媳婦都有孕,什麼事都落在了澄丫頭身上,她著實是個能幹的,什麼都料理得井井有條,一絲不差。
可到底紀澄是一個人,這天又熱得恨不能烤出油來,能撐到現在才病倒已經是萬幸了。
李芮心裡卻不是個滋味兒,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毛病,不過是中個暑,犯得著請了大夫又巴巴地去宮裡請太醫麼?
那太醫本就只負責宮裡頭貴人的脈象,等閒人家要請太醫出診,要麼是去宮裡求恩典,要麼是同太醫有私交的,在他不當職的時候請來看一看。
那林太醫,李芮也知道,乃是太醫院院副,一身醫術十分了得,宮裡頭的娘娘都喜歡找他把脈,要請動他可不容易,就是她祖母貞平長公主病了也未必請得來林太醫。
“咱們家看來最金貴的還是二嫂,連中個暑都要勞動林太醫,老祖宗可真疼她。”李芮私下同崔瓏嚼舌道。
崔瓏是個清高性子,雖然也十分孝順老太太,但到底嘴上沒紀澄那般甜,也自覺沒有紀澄那般討老太太歡喜,說心裡不膈應肯定是不可能的。
“二弟妹這病來得太猛了,老祖宗也是擔心她。”崔瓏安撫李芮道。
李芮撇撇嘴,再次覺得跟崔瓏說話好生無趣。
紀澄這一病就是三天都沒下得床,但她人緣著實不壞,連手底下的丫頭、婆子都湊了分子買了些東西去看她,因著她雖然管束嚴厲,但從來不刻薄下人,打賞也十分慷慨,且也不管你爹孃老子是誰,只要做的不好,那是絕對不會提拔的,而但凡你人能幹,在她手裡總是能出頭的。
如此,大夥兒平日裡雖然背後議論紀澄嚴厲,但她真病倒了,又都替她憂心。
這也就罷了,連安和公主這樣凡事兒都不理的婆母竟然也破天荒地到九里院探望了紀澄的病情。
說實在的安和公主這樣的婆母實在太叫人省心了,崔瓏和李芮暗地裡都好生羨慕紀澄。但婆母省心也不是做兒媳婦的可以不孝敬的理由。
紀澄是完全投其所好,安和公主好酒,又喜歡歌舞,她就叫下頭人天下各地去搜羅美酒及樂曲。這兩樣東西不一定值錢,但收集起來很是費時費力。虧得紀澄以前在紀家經營了那麼多年的商號,哪怕如今人走了,但有些忙那些掌櫃的還是很樂意幫的。
紀澄不缺錢,只叫他慢慢收集。此外,又因著安和公主這些年來痴迷於歌舞戲,那還是當時紀澄給黃元娘出的主意,所以紀澄又四處給黃元娘張羅話本,還標出高價請人撰寫,各種題材不拘。
其實以前紀澄也不太能理解安和這種自我放逐的心態,總覺得她應該振作起來,少飲酒,也不要成日裡窩在南薰院不動,於身體不好。
但如今紀澄自己都恨不能效法安和公主,寄情於杜康,只是她沒有安和公主的底氣,也沒資格喜怒由己。
紀澄多少也能理解安和了,很多憂愁結在心底解不開,碰一下就疼,厭世厭人,到不如孤獨安靜自在。
安和對紀澄這位兒媳婦的“知情識趣”也很滿意,她並不需要一個藉著孝道來她跟前聒噪的媳婦。
只是誰都來看望了紀澄,唯有最應該來的那個人,卻連一片衣角都沒出現過。
紀澄等了三天,她神智雖然不怎麼清明,但依舊無法安眠,晚上時時驚醒,總覺得好像有人站在自己床邊,可睜開眼卻一個人都沒有。
人到底不是鐵打的,紀澄哪怕睡眠再不好,但這都好幾天沒睡好了,總有睡沉的時候。
不過這一次她好像真的看到了沈徹,他穿著白色繡金絲八寶紋的袍子。雖然他穿什麼衣袍都那麼好看,但紀澄還是覺得他著白色的時候,模樣最迷人。
紀澄心裡的委屈在看到沈徹的那一剎那全都傾瀉出來了,眼淚止也止不住,她伸出手,示意沈徹去抱她。這已經是她克服自己的羞恥所能做出的最勇敢的舉措了。
可是沈徹就那麼站著,面無表情,一動不動。
紀澄一瞬不瞬地看著沈徹,只看見他微啟雙唇道:“你現在知道我當初的感受了嗎?”
雖然這話說得莫名其妙,可紀澄卻一下子就聽懂了,他是在說他替她解毒廢了一半的功力後,她將解藥給了凌子云,最後卻並沒有回到他身邊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