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突然外出並未曾請示父母,且長時間晚歸,回家之後我便被母親喚去了房間。剛坐下的我便被母親要求和她一同唱和和歌,於是我心下便明瞭唱和和歌只是託口,警誡懲罰才是本意。
雖然唱和和歌於我而言並非難事,但是我擔心就算對上了和歌,母親也不會輕易饒過我,其後定然也會有一番指教。
雖說能尋回三日月大人是好事,但是因此要被母親訓斥就讓人覺得有些難過了。
“未見君容但聞名,寒菊入夜白露生。”御簾後的母親輕聲吟出這麼一句和歌,而後停頓下來,等待著我唱和。
我急忙拽回之前的思緒,低下頭開口背誦道:“終宵彷徨晝復念,魂斷相思露也輕。”母親平日檢查和歌只會檢查半卷,到此估摸著該要結束了。
果不其然,母親收起手裡的書卷,放置在一邊。隨著母親的這一動作,我感到周遭的氣氛都變了。為之不安的我只能低著頭,在這靜默中反省著自己的過錯。
“月子,你一直是讓我和你父親感到放心、值得稱讚的好女兒,但是近來幾日,你似乎有些逾規之舉。”母親的聲音依舊輕緩溫和,言辭雖不激烈,但卻足以讓我內心產生更多的不安。
斟酌著語言措辭的我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近幾日覺得身心疲憊,所以午後時分去了晴明大人宅邸求了護身香囊。”頓了頓又想到這些母親應該早就知道了,於是想了想又道,“今後絕對不會再做出這種失禮的……誒?!”保證的話尚未說出口,只是抬眼看了一下的我愕然發現本來以為還在我房中等我的三日月大人而今正站在母親身後,朝我微笑。
“這是怎麼了?不是說著不會再有失禮的行為嗎?”本以為的道歉保證因為最後的失態並沒有得到母親滿意的認可,看著母親此時臉上的表情,我不由開始懷疑今天能否如願早日回房歇息。
眼底略帶責備之色地看了一眼三日月大人,我抿了抿唇,只能在心裡罵上一句“壞心眼”。
“作為母親而言,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是個每日都輕鬆愉快的女子,但是作為古美門家的女主人,我希望你能是個合格的繼承人。”院落裡的水壇積蓄了過多的雨水,時不時傳來滴答的聲音,母親的話帶著冷意如雨滴般滴打在我心頭。
聽著教誨的我只能深深俯下身體,不敢出言以對。
作為父母愛情唯一的結晶,我自小便是生活在關愛之中的。但是也因為同樣的道理,作為古美門家唯一正統的繼承人,我也打小受到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幼時的記憶當中,最多的便是我獨自一人在家中院落裡玩著藤球,而隔著石牆鄰家的窮人孩子們則聚在一起玩著自創的遊戲。然而為何把玩著富家子弟才能擁有的玩具的我,卻遠不如什麼都沒有的他們來得快樂呢?再小一些的時候,這個問題一直困擾著我。然而近幾年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隱約中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我是父母唯一的女兒,更是古美門家族的唯一繼承人,而後者的重要性遠勝於前者。
“……還是說,要女子繼承果然太沉重了嗎?”一番訓誡之後,母親忽然嘆了口氣,像是疲憊了似的合上了眼。
一瞬間,我的心如同墜落如冰窖之中,冷汗簌簌地往外冒。縱然身上穿著厚重的十二單衣,我的身體也難以抵擋般的覺得寒冷。
無法作出任何回覆的我也覺得無顏面對御簾後的母親,索性緊閉上眼,俯在那裡一動不動。正在我靜默地反省著自己無能的過錯之時,忽然感到面頰被人輕輕地戳了戳。
小心翼翼地將視線移向一旁,我看到不知何時三日月大人已經坐到了我的身邊,歪著頭靜靜地看著我。此刻我臉上的神情定然分外難看,因為我看到一向微笑著的他面上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我別過頭不再看他,難以言說的無力感幾乎要擊垮了我。長時間以令父母滿意為準則的我如今聽到母親這樣的慨嘆,才恍惚察覺自己的無能與愚鈍。我看著自己僵硬交疊在那裡的手,眼前的視線略有些模糊。
辭別母親之後,回到房間裡的我坐在書桌前,看著攤開在面前的書卷,前所未有地陷入了迷茫。長時間地以父母所言為目標,而今卻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過生存的目標。
“何故露出那種神情呢,月子小姐?”一直被我無視的三日月大人在一旁笑著開了口,語氣裡滿是爽朗意味的他讓我多少有點羨慕。
疲憊地用手摁了摁腦袋,我閉上眼笑了笑,輕聲道:“大概是……覺得有些累了吧。”剛說出這話,我便感覺到自己語氣裡帶著的怏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