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在月露居重新安頓之後,採菀和靈芝仙草兩個小丫頭臉上都多了不少光彩。在池氏跟前討生活這麼久,幾個大小丫鬟從來都是做夢也沒想到還有能這樣揚眉吐氣的一天。
如姒只是笑笑,叫採菀拿了些散碎銀子銅錢打賞往來辛苦的丫頭婆子,便梳洗了,也叫丫鬟自去安歇。
月華澄澈,夜風濯濯,初秋的晚間,濮家宅邸中是久違的安靜。
如姒已經躺下安歇,然而手中還是捏著那條霜娥塞過來的帕子出神。
彼時霜娥塞過來的時候是團了一團,她立刻接了收起,只以為是個搓軟的紙團。待得終於無人之時開啟,才發現是四分之一條破舊帕子,顏色跟莎草紙有些相似,而這一角帕子上並沒有寫字,只是拿不知道是胭脂還是什麼顏料染了一團絳色。
這是什麼意思?
如姒並不覺得霜娥是一個行事魯莽的人,那日在馬車上霜娥的欲言又止,她看的很分明。霜娥一定是要給自己提醒什麼的,但是這條團絳色巾子到底是什麼?
難道是血書?池氏還真有殺人的膽子麼?
如果是池氏真的想動手將自己除掉,目的不可能只是出口氣。但是既然自己已經得到了燕家的看重,倘若不明不白的死了,池氏這個後宅婦人就真的有把握能夠瞞天過海麼?
雖然說無知者無畏,但是燕萱的鞭子,伯爵府的招牌,還不至於一點威懾力也沒有吧。池氏是識字的,雖不能吟詩作對,也不是鄉野婦人,不應該無知者勇到那個地步。
如果不是殺機,又是什麼?
到底是什麼能夠讓霜娥這樣無法袖手旁觀、冒險出手警告自己?
絳紅色,難道是硃砂?古人的毒物比較簡單,主要就是那幾種礦物,池氏會不會想給自己下藥?但這個就又回到了前頭的猜測,池氏此刻心中的氣憤怒怨恨可能已經是恨不得自己立刻永遠消失,但以池氏的心機和能力,她真會毒殺自己嗎?
就算池氏真的有了一個下毒的計劃,又會讓翠柳和霜娥一起知道嗎?
如姒翻了個身,仔細回想著前世今生的種種事故因由,沉思之間,心底那點隱約約的不安愈發強烈。忽然靈光一閃,心中便有了結論——原來如此!池氏果然打一手好算盤!
且不論在這同一個看似寧靜安詳的初秋夜晚,濮家宅邸中到底有幾人安然入眠、又有幾人輾轉反側。在連日的大小事端之後,月露居的重歸舊主,似乎真的讓濮家進入了一段安寧和諧的日子。
尤其是當桓寧伯夫人病重的訊息傳來,燕萱之前所提到的“燕家盤賬的嬤嬤”也並沒有派到,濮家內宅裡的和諧就更提高了一個等級。
曾經例行的闔家歡樂式請安活動被心照不宣地停止了。如姒並不是真正的包子原主,對渣爹濮雒除了打臉之外並沒有太多的見面慾望。而被燕家連番刺激,似乎也需要重整旗鼓的池氏同樣不想看見如姒。加上月露居的地歸原主,大家真正體會了一陣子因為距離而產生的美好。如姒懶得過去請安,池氏也樂得彼此不見。
至於燕家暫時沒有再密切地跟進如姒或是濮家之事,檯面上大家都擺出了一副靜觀事態變化的穩定態度,不急不躁。
而檯面下,有誰心裡竊喜,誰內裡心焦,各人自己知道,也能彼此想見,但並沒有在幾日之內很快當面挑明。
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採菀見雙蟬等人似乎逐漸恢復了原本的信心與傲氣,甚至偶爾在打水或取飯的時候遇見還會半笑著調侃幾句:“聽說伯夫人病重,你們姑娘也是做外孫女的,沒被接去侍疾?也不登門探望儘儘孝道?”
採菀初時聽到類似的話心裡便是咯噔一下,她原本心裡就害怕燕萱不過一時面上情,而不會真正支援如姒,聽著雙蟬雙蝶這些正房大丫鬟含沙射影的半試探、半諷刺,心裡越著急越擔心,越是回不上話來。
誰知跟如姒說了之後,如姒卻全不當回事,只是埋頭在妝臺前寫寫畫畫,採菀越看越納悶。大姑娘此番病癒回魂之後爽利能幹了許多實在是好,只是怎麼原本的一手簪花小楷卻退步了許多?雖說自己所認識的字不多,但是過去也不曾見著姑娘寫出來的五六頁上幾乎什麼都不認識。尤其是,這……這圓圓的怪形怪狀的符號是什麼?
plana,planb,planc……
這到底是什麼?
難道姑娘還會畫符了?!
如姒正專心寫著,無意抬頭便見採菀一臉驚異,隨後應付了便又察覺出她的擔心。如姒笑笑,池氏投石問路這點小手段,跟誰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