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日一早,如姒問了朝露有關郎中醫藥的事情,便打發夏月去給池氏請個信得過的郎中來複診,自己則帶著採菀去找邱媽媽和管家濮全媳婦說追討嫁妝和接手中饋的事情。
邱媽媽是池氏的陪房,算是看著池氏長大的老家人,別管對旁人如何手下不留德,對自家的主子倒是忠心的很。眼看池氏如今著急上火病成這樣,而池家的獨苗池朱圭又傷成那個樣子,別說上京奔前程了,現在只怕將來娶妻生子的“某福”都成問題,邱媽媽心中對如姒的怨毒憤恨就不必提了。此刻回話的時候雖然低眉順眼,不敢正面違拗,但積年老僕想曲線救國,走“非暴力不合作”的路數,花招卻多的很。
陳年賬本搬出來了一大堆,說燕微嫁妝最後三分之一的東西都是大件傢俱和瓷器,有好些在暨陽。因為當年濮雒在與燕微成親之後,進翰林院之前,曾經有過一段很短暫的外放,就是在暨陽府任了一年半的督學。當年外放離京的時候,濮雒和燕微大概以為自此會常年外放,甚至定居在暨陽,就搬了許多傢俱瓷器等大件物品過去,後來調任回京的時候卻不知道為什麼並沒有全帶回來。現在如姒既然要追索燕微嫁妝,那麼東西就在那邊。但陳年的傢俱瓷器不好搬動,路上容易損壞,且天氣漸寒,入冬之後暨陽多有雨雪,若要將那些傢俱瓷器急著搬來,只怕運輸的費用便要折去許多。倘若如姒想派人去暨陽將那些舊物賣了折現自然也行,那急著出手自然就價錢要差些,不急……就緩緩吧。
總而言之一句話,嫁妝有,在賬上。想要現銀?等著吧。
有關暨陽外放的這一段,如姒的前世記憶中是大概有曾經聽說過的。但當年的燕微是不是以為常住,有沒有舉家搬遷,那隻能問當年的舊人了。此時邱媽媽平平穩穩一句句說出來,聽著似乎合情合理,倒叫人一時也挑不出什麼錯處。
不過,如姒的五年商場拼殺是白玩的?拖延政策本來就是銷售人員最常面對的情況,“你先等等,有訊息通知你”,“我們要再開個會”,“我們要再溝通一下”,其實本質都是一樣的,都是委婉拒絕,真正的潛臺詞是:你,等著去吧!
“邱媽媽身為太太陪房,對當年老爺和我孃的事情居然知道的這樣清楚,宛如眼見,真是難得。”如姒唇角微微上揚,明亮的眸子中卻鋒芒如刀,“太太就是暨陽府人氏吧?舅老爺好像當時是老爺的同僚還是下屬?難怪了,難怪如妍只比我小一歲多那麼一點點,暨陽池家果然好門風。”
邱媽媽立刻變了臉色,雖然池氏和如妍如姝都不在場,但管家濮全媳婦在,外頭也還有廚房採買的那幾個主要管事媳婦,大姑娘這是要當眾打太太孃家的臉?而且如姒這話裡的意思十分厲害,直指池氏的閨中婦德,順帶著一竿子敲死整個池家。
“大姑娘叫查先頭太太的嫁妝,老奴自然不敢怠慢。”邱媽媽是池家的家生世僕,夫家姓邱,孃家也是姓池的,聞言心裡起火,臉色也帶了出來,“大姑娘的厲害,老奴已經見識過了,這把老骨頭既然沒叫冤死在衙門裡,哪還敢不盡心辦差。只不知道這查的清楚也是罪過,那姑娘說什麼就是什麼罷!”
邱媽媽這句話含冤帶憤,也不算是空穴來風。燕蕭那回震懾池氏的手段,便是以桓寧伯府失竊為由叫陳濯上門抓人的。邱媽媽身為池氏陪房,問責之時首當其衝。雖然在京兆衙門裡呆的那兩三日,並沒有受刑,但也嚇得膽戰心驚。撇開燕微嫁妝之事,單論“桓寧伯府失竊”,邱媽媽倒的確是冤枉。
如姒聞言卻笑了:“邱媽媽,常言道舉頭三尺有神明,我是信天道昭昭,報應不爽的。你這樣怨憤,有你的道理,我不與你爭辯。只是出來混的,遲早要還。你自己做過什麼跟紅頂白、仗勢欺人的事情,又幫著太太做過什麼瞞天過海、偷樑換柱的事情,你自己心裡清楚的很。現在就事論事,這筆賬我看見了,難處我也聽懂了。既然你說要盡力辦差,那你就親自往暨陽府走一趟如何?你原是暨陽人,想來操持這些更在行,什麼時候賣完了什麼時候回來。怎麼樣?”
去暨陽府?如今濮家的財政這樣吃緊,只怕那出差補助的銀子會讓邱媽媽在暨陽府風餐露宿也說不定。但那還是小節,最重要的是,暨陽的那座小宅子裡到底有多少東西,能賣出多少錢來,邱媽媽心裡是最清楚不過的。若說賣不完就不能回京,那這輩子哪還有回京的時候?
邱媽媽臉色變了又變:“這,這,大姑娘,”口氣終於軟了幾分,“太太如今病著,老奴如何能離開太太……”
如姒慢慢斂了笑意:“邱媽媽若不想去暨陽,我自然也不會叫人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