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過每日都要讓雕兄帶著他去山頂探望一次。
奈何鎖魂棺寒氣逼人,往往呆不到半個時辰便凍得人渾身冰冷,沒有一絲活氣。
可儘管只有這短短半個時辰的相處,只要能讓他看到竺清耘的臉,說幾句無關緊要的瑣碎話,楊過便會覺得活著是有意義的,便覺著有了力量和勇氣。
餘下的時間,便是練劍,無休無止的練劍。
神鵰總是陪著他的,它尚且記得竺清耘的囑託,它要替他照看楊過,以免他做了傻事。
烏飛兔走,瞬息光陰,暑往寒來,不覺十載。
玉棺中的竺清耘依舊一如往初,容貌絕豔,青春永駐。
而尚未到而立之年的楊過,雙鬢竟已早生華髮,染上了歲月的風霜。
“耘兒,我好想你,你什麼時候醒來?”楊過隔著玉棺,凝視著沉睡了十年的竺清耘,眸中深情未曾有半分消減,反而隨著歲月的流逝,越積越多,幾乎要盛不下。
竺清耘自然是不會回應他的。他安靜的躺在那裡,雙手交握胸前,嘴角停留著一點兒笑意。
“你怎麼捨得……怎麼捨得讓我等你這麼多年?”楊過隔著玉棺,輕撫竺清耘絕美的面龐,滾燙的熱淚滴在棺面上,即刻化成了冰,“待你醒了,一定要好好補償我,知道嗎?你要每時每刻都呆在我身邊,讓我一轉眼就能看到你,一伸手就能觸控到你,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聽風看雨,一起踏雪尋梅,從天光乍破走到暮雪白頭,歲歲年年,朝朝暮暮,永不離分。”
楊過深吸兩口氣,平復一下情緒,道:“耘兒,我要下山一趟。當年金輪法王和趙志敬他們傷你至此,若不是為了陪你,我定不會讓他們多苟活這十年。今次,我定要取他二人狗命,為你報仇。你放心,我不會耽擱太久,少則三月,多則半年,我一定會回來陪你。此處地勢險峻,若無雕兄相助,任誰都上不來。我會請雕兄時常上來看你,若是你在這期間突然醒了,就讓雕兄帶你去蒙古找我。”
楊過隔著玉棺吻了吻竺清耘的額頭,深情道:“耘兒,我真是捨不得你。”
可縱有萬般不捨,終要離別。
下了青山,楊過又不放心的囑咐了神鵰一遍,這才背上玄鐵劍,大步走了。
誰知,楊過走後的第三天,山中突降暴雨,電閃雷鳴。
暴雨下了半夜,卻毫無止歇之意。
倏然,一聲驚天巨雷之後,一道粗壯的閃電直直朝著青山之巔劈下,砰然巨響,裂石飛沙,山頭轟然倒塌,玉棺傾覆,同碎石一起滾下山崖。
玉棺材質堅硬無比,跌到山腳時竟無一絲損毀。
暴雨早已匯成山洪,衝著玉棺跌跌撞撞向下蜿蜒流去,流進山谷旁波濤洶湧的長河裡。
住在山下石洞中的神鵰已被驚雷劈山之聲震動,冒雨飛上山頂,眼見山頂已被摧毀,連落腳之地都沒有,玉棺更是沒了蹤影。
神鵰悽鳴數聲,俯衝而下,在山谷上空不住盤旋,直至暴雨停歇,朝陽躍出,亦未尋到玉棺的半分蹤影。
它在空中不住的桀桀鳴叫,焦灼又絕望。
神鵰又花了兩日,將山谷方圓十里都尋了個遍,俱無玉棺蹤影,只得放棄,立時離谷,尋楊過去了。
***
煙波浩渺中,緩緩行來一艘遊船。
船頭立著一名男子,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器宇軒昂,望之不凡。
正行駛間,船身突然傳來巨震,驟然停在了河面上。
立時便有一人上前,躬身稟報,道:“啟稟四王爺,我們的船擱淺了。”
男子蹙眉道:“此地前幾日才下過暴雨,水量十分充沛,如何能夠擱淺?派人下水去看看。”
那人領命而去,不多時去而復返,面帶訝色,惶然開口道:“啟稟四王爺,屬下派諳熟水性之人下水瞧了,他們上來說……說我們的船是因為觸到了水底的一口玉棺才不能前行,他們還說……說……”
男子見他吞吞吐吐,不禁皺眉道:“他們還說了什麼?”
那人忙道:“他們還說那玉棺晶瑩剔透,隱約能瞧見裡面躺了一人,雖看不真切,但已覺容色傾城,豔麗無邊,不似凡人。”
“不似凡人?”男子道:“莫非是水妖不成?把那玉棺打撈上來,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模樣。”
那人為難道:“王爺,我們此番來中原遊歷已是冒了極大的風險,切莫節外生枝才好。船底觸棺已是不祥之兆,若再要將其打撈上來,只怕會惹來災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