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離在屋中活動了一會兒,覺得腿腳靈便了許多,便行出屋外,四處遊走。
天墉城坐落在崑崙之巔,檻倚崔嵬,重巒疊嶂,雲蒸霞蔚,甚是瑰麗壯觀,仿似仙境一般。
千離走累了,便尋了一處涼亭坐下歇息。
涼亭之下有天池,池水湛藍如洗,空明如鏡,池中有五彩斑斕的游魚,成群結隊,往來穿梭。
千離正趴在欄杆上看魚,忽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忙正襟危坐,回頭看去,便瞧見了長身鶴立的百里屠蘇。
千離站起來,垂眸喚道:“屠蘇師兄。”
百里屠蘇沒有作聲,只定定將千離望著。
千離默立許久,未聞百里屠蘇出聲亦未見他有所動作,不禁抬起頭來向他看去。
目光相接,誰都沒有迴避。
千離心裡再次升起那種莫名的熟悉。
他一定曾在哪裡見過百里屠蘇。
百里屠蘇終於出聲,嗓音平靜無波,道:“為什麼要捨命救我?”
千離道:“屠蘇師兄不也隻身犯險救了我嗎?扯平了。”
百里屠蘇默了片刻,道:“你叫什麼名字?”
千離道:“千離。”
百里屠蘇道:“我記住了。”
說罷,轉身便走了。
百里屠蘇並沒有走遠,而是去到了天池邊的空地上,獨自練起劍來。
千離復又坐下,不再看魚,轉而盯著不遠處的百里屠蘇看。
只見他每個動作都十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騰挪跳躍,劈刺勾挑,飄若浮雲,矯若驚龍,十分賞心悅目。
百里屠蘇練了兩個時辰的劍,千離便坐在那兒痴看了兩個時辰。
待日沉雲海,天色蒼茫,百里屠蘇收劍,看也不看千離一眼,徑自走了。
千離又坐了一會兒,亦起身回去。
剛進房間,風晴雪和歐陽少恭便一齊進來了。
風晴雪道:“千離,你餓不餓?”
千離道:“還好。”
風晴雪在桌邊坐下,支著頭無精打采道:“我好餓呀。”
千離道:“晚飯時間應該快到了。”
風晴雪頹然道:“沒有晚飯。肇臨師兄說了,天墉弟子俱要修習辟穀之術,一天只供一餐飯。”
歐陽少恭笑道:“適應一段時間便好了。千離,你的身體如何?”
千離道:“好多了,下午還出去走了走。”
歐陽少恭點點頭,又同他說了些新弟子訓練的事,便與風晴雪各自回房休息了。
千離在外面坐了一個下午,也略感疲累,遂吹了燈,上床安歇。
千離第無數次做起同樣的夢。
夢裡,他還是個稚齡小兒,生活在一個山清水秀的深谷之中,上樹掏鳥,下水摸魚,無憂無慮。
他的身邊,總站著一個與他一般大的男孩,無論他做什麼,男孩都笑眼旁觀,卻從不參與。
男孩一直喚他宴蜚,他無數次問起男孩的名字,男孩卻從不回答。
男孩說:“宴蜚,我們會是一輩子的好朋友。”
千離第無數次在淒厲的慘叫聲中醒來,一身冷汗。
這個夢,他已做了整整八年,當夢中響起慘叫時,千離便會立即醒來。
千離想,夢裡的情境或許便是他被遺忘的童年,那個男孩便是他童年的玩伴,而那些慘叫聲,便是摧毀他童年的原兇。
但他無從證實,他的記憶是從八年前開始的,前塵往事盡忘。
天光微亮,千離已無睡意,索性穿衣起床。
推門出去,便見朝陽半掩雲中,紅霞似火,蔚為壯觀。
正自出神,身後忽然傳來歐陽少恭低沉的聲音:“你又不需做早課,起這麼早做什麼?”
千離轉身,看了歐陽少恭一眼,隨即低頭道:“睡不著,便起來了。”
歐陽少恭默了片刻,道:“千離為何從不正眼看我?我長得很嚇人嗎?”
千離的面龐染上了紅霞的顏色,頭越發低了,囁喏道:“……我沒有……”
歐陽少恭淡笑一聲,道:“我去做早課了。對了,膳堂每日未時準時開飯,你記得去早些,晚了便沒飯了。”
千離點點頭,道:“好。”
歐陽少恭轉身走了。
千離抬起頭來,看著歐陽少恭的背影,緩緩舒出一口氣來。
***
未時,千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