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淵頤回家之後大病一場,那可怕的鬼影一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爸媽和姐姐來問她究竟發生什麼事,怎麼會突然病成這樣,她都沒說。直到柳坤儀來看望她,她才將颭風堂裡見到的情景全說了。
“那就是你們家煉的鬼吧。”柳坤儀道。
“煉鬼?”
“我聽我爸媽說的。你們傅家可不就是煉鬼嗎?”
“煉鬼”這兩個字在傅淵頤腦海裡沒有清晰的概念,但結合看見的那一幕,她似乎明白了什麼。
她直接向父母求證:“颭風堂裡的鬼都是爸媽囚禁起來的嗎?煉鬼是什麼意思?”
洪斯妧知道發生了一些預料之外的事。女兒毫無表情的臉讓她心中忐忑。
傅雋柏直接告訴她:“是我囚禁起來的,你長大了,早該知道關於傅家的事。”
傅雋柏將傅家這六百年來的發家歷史一一告訴傅淵頤。
六百年前,傅家不過是番陽城裡一戶清貧人家,傅家長子傅長生八字屬大陰,自小能見鬼。那年代正是兵荒馬亂之時,戰火連天又趕上大荒,番陽城百姓餓死者屍首沿街,城郭之外的官道上全都是乞討者。
傅長生因能見鬼,便做起了驅鬼的小生意,掙了些碎銀子娶到了老婆,一家人也算能餬口。可就在他孩子出生那年,他心善放過的一隻惡鬼尋仇,一夜之間殺光了他家所有的人。
大難不死獨活下來的傅長生狠透了世間所有的鬼,便制了一把油紙傘開始四處收鬼。收了鬼之後便將滅門的滔天怒氣發洩在這些鬼身上,用盡一切方法折磨它們,教它們無法轉生,永世受苦。
並非所有的鬼都是惡鬼,被他收入傘中待煉的鬼中也有沒做過任何壞事的善鬼。
鬼向他求饒:“先生,我知道你本是善良之人,煉鬼並非你本意。我從未害人,求先生放我一馬。”
傅長生一傘刺穿那鬼:“我曾經便是因為無知的善良害全家慘死,從那以後便發誓再也不相信任何鬼話。我本是善良之人,可惜你已非人,配不上這世間的善良。”
傅長生煉鬼祭法器,得到四界的追捧,很快他便家財萬貫,再次娶妻生子。因鬼氣纏身,他不過三十五歲就病死家中。臨死前將兒子喚到床頭,語重心長地教導兒子:“不要相信任何一隻鬼,它們最擅長花言巧語,一旦相信它們,便會墜入地獄,萬劫不復。兒子……你要記住。”
傅長生這番話開啟了一個煉鬼的時代,傅家謹遵祖訓,巨大的財富滾滾而來,傅家從此變身名門望族,六百年來從未改變。
“身為傅家的接班人,你也需將祖訓牢牢記在心裡。”傅雋柏對傅淵頤說,“這幾年我漸漸精神不濟,待我駕鶴西遊之日,你便是傅家的頂樑柱。”
傅淵頤聽他這番話渾身發涼:“你是說,我也要煉鬼?我也要砍去那些鬼的四肢,將它們釘在牆上?”
傅雋柏道:“當然。不過這些都是傅家的老方法,你可以在此基礎上改良更新。你肯定能比我做得更好。”
傅淵頤退後一步:“不……我不能。”
傅雋柏雙目一瞪,站了起來:“你什麼意思?”
“鬼並非都是惡鬼。”傅淵頤道,“它們之中也有心存善意的。”
傅雋柏勃然大怒:“你這是什麼話!身為我傅雋柏的女兒怎麼能有這麼荒唐無腦的想法!你忘了你的眼睛是怎麼瞎的嗎!鬼不配這個世間的善良,一旦你心軟,它便會將你拖入地獄!淵頤,我不許你再說出這種懦弱的話來!”
年少的傅淵頤不知如何反駁,那場父女間的第一次較量在洪斯妧的叫停中落下一個大大的逗號。
傅淵頤不說並不代表她已經妥協。
颭風堂裡恐怖的景象一直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她有太多的疑問需要解開。
即便心中害怕,她還是再次來到颭風堂,站在那隻鬼的面前。
“你是誰。”傅淵頤單薄的身體瑟瑟發抖,卻強裝鎮定,不透露出半點膽怯。
那鬼的四肢又長出不少,淡淡地看了眼前的小孩一眼,道:“真是意外,還以為你嚇得尿褲子,再也不敢來了。”
“你是誰,你做了什麼事被關在這裡?”
那鬼冷笑:“你偉大的父親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
“你自己回去問她。”
“不。”傅淵頤當即坐了下來,“我要聽你說。”
那鬼和傅淵頤灰濛濛的雙眼對視,在這個小孩的神情裡,她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