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進入傅家還是離開傅家,都繞不過這長長的坡道。
又一次離開傅家,這回的心情並不比十三年前來得輕鬆。
傅淵頤手中拿著一把新傘,這傘是昨天洪斯妧交給她的:“這傘是你父親親手打造,比你先前用的那把要結實、方便許多,也更稱手。”
見傅淵頤並沒有伸手接,洪斯妧解釋道:“你放心吧,這把法器沒有沾一點怨氣。你父親說了你不喜歡,特意用純法術祭出的,三個月沒閤眼才祭出這麼一把舉世無雙的好法器,想著什麼時候差人帶給你,正好你回家了,拿著吧。”
傅淵頤微微傾了傾身子,算表示感謝,只是依舊沒開口。
洪斯妧一併將一個玻璃球交給了她:“你的朋友就在這裡面。青田收她回來的時候用的是閻羅罐,一到傅家你父親就將她移到玻璃球裡面了。她的魂魄可能有一些不穩定,但絕對沒有在閻羅罐裡受苦。”洪斯妧句句不離傅雋柏,“他和你一樣,自尊心強,不輕易放低身段,可他是愛你的,全藏在心裡。你父親雖然對你很嚴厲,但你所有的事情他都放在心上。這次知道你開鬼道可能遇上麻煩,即使病了也不顧一切趕去救你……”
“嗯。”傅淵頤微微笑了笑,“救我,隨便將我重要的朋友用閻羅罐強行抓走。”
“淵頤,聽說當時四界聯合部隊的人在場,如果不狠絕一些不僅你這朋友可能當場灰飛煙滅,可能連你也難逃殺身之禍。私用禁術是重罪,那兩個軍人是看在你父親和冥君交情的面子上才放你一馬。你啊,終究是太年輕,太沖動,你心裡覺著我和你父親都不是好人,所以我們做什麼都是錯的。但你這麼聰明,好好想想會明白的。就像你這次回來一樣。”
血緣的確神奇。即便她離開家十多年,和母親算得上熟悉的陌生人,但洪斯妧還是一眼就看透她內心角落裡,有那麼點無恥的想法。
她早就明白傅雋柏和洪斯妧不會真的對遊炘念下手,在她抵達番陽暑地之前她就明白,傅家的煉鬼術發展至今早也抵達更高境界,他們不會費心來抓遊炘念這類平凡無用的小鬼。將遊炘念帶回傅家不過就是要她回家的一個手段而已,遊炘念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傅淵頤心裡有數。
於是她回來了。
表面果決而強勢,甚至在旁人看來她是抱著必死之心、抱著和傅家徹底劃清界限的態度來的。可傅淵頤心裡很清楚地知道,傅雋柏和洪斯妧愛她,愛是他們明明知道卻又無法割捨的軟肋,在愛面前,傅淵頤必勝無疑。
偶爾會焦慮,偶爾也會懷疑,但心裡最強大的聲音還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我不可能輸。
所以,傅家再森嚴、再強大,傅淵頤都滿懷信心隻身而來。
而這一切,都被洪斯妧看得明明白白。
而洪斯妧想說的,傅淵頤也都在心裡刀刀剖析,經絡分明。
“等你下次再回家時,嚐嚐我親手釀的青梅酒吧。”臨行前洪斯妧說道,“你小時候一直都很愛偷偷喝,那時你太小所以一直阻止你,你還記得吧。現在你長大了,可以痛飲了。”
她甚至已經打定主意傅淵頤還會回來。
的確,這和傅淵頤心中所想一致,只是傅淵頤不想說出口,洪斯妧也彎彎繞繞。
洪斯妧看穿了傅淵頤心中的想法,而她話裡話外透露給女兒的資訊,傅淵頤也都全數收於心裡。
拿出玻璃球,她能看見一隻小小的魂魄在玻璃球中游蕩。它居然是粉紅色的。
人的魂魄會根據此人的性格、心態和人格而呈現出不同色彩,傅淵頤看過大多數的魂魄都是藍中帶黑,面目猙獰,而小炸彈遊小姐居然是粉色的……
那粉色的魂魄腦袋圓圓,面龐上凹下去兩塊像是眼睛,小小的身子甩著長長的尾巴,因為玻璃球的限制無法活動自如,她很明顯有些不樂意。
“再等一會兒,等出了傅家我就放你出來。”
傅淵頤順著坡道往門口走,忽然緩了腳步,將傘握緊。
“大概你們不知道。”傅淵頤站在空無一人的坡道上朗聲說,“眼睛可以視物,你們平時捕捉這世界萬物依賴眼睛,但眼睛其實沒你們想的那麼重要。鼻子、耳朵都可以代替眼睛。你們這麼多人一起來,知道氣味多重嗎?”
傅淵頤說罷,坡道兩側的樹後走出八個人,全都是傅家弟子。這些弟子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猶豫。其中一人眼神一堅,六人迅速圍上將她包圍在中間,剩下兩人手中拿著劍,一下下用劍尖往地上敲。
“鏘、鏘、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