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兩人獨處,都是這人為自己佈菜斟酒,即便是在最後的那段日子。
須彌山的食盒制式自己再熟悉不過。
她滔滔不絕的介紹著,偶爾還幫自己夾菜,兩人這般吃菜的模樣彷彿回到了過去一般。
自己卻只能沉默著。
“這道是‘業火紅蓮’,說來這道菜與你阿修羅族還有些關係。”
墨焰不曾想到當初兩人的信手之作竟然會在須彌山流傳了下來,那火焰映在自己的眼中,彷彿陡然穿越了一萬年的時光。
“雪蓮聖潔,紅蓮妖冶,你說這把業火燒得好是不好?”那人指著這道甜品,攬著自己,笑的得意,“本王獨愛紅蓮,覺著甚好。”
好,還是不好呢?
仙杏味苦,即便包了糖衣也不過是個假象。猶如她倆,甜蜜有盡,苦澀無終。
擋住對面人興致勃勃的箸筷。
這道菜,還是不要再嘗的好。
這人仍舊不善飲酒,溼潤迷茫的眼彷彿一湖碧綠的潭水,直直的睨著她。
她問,“墨焰,你是不是真的那麼討厭我?”
討厭麼?
若是能夠討厭,大約自己便不會這般痛苦了。即便是在恨得最熾烈的時候,也不曾討厭過她。
她的醉態憨然可掬,拉著自己的手,反覆的糾纏。
是不是,承認討厭你會讓我們倆比較解脫?
“你別討厭我好不好?”
墨焰只能沉默,眯起眼望著她醉了的模樣。
略微凌亂的銀髮,醉眼迷濛,鼻頭微紅,雙頰生霞,櫻唇點珠,嬌態畢露。
“若是你不討厭我,”嬌喘著的人,輕輕顫顫的喃著,“本王,本王便……”
“大人,”她的心跳得飛快,在那人說完之前出聲阻止,“你醉了。”
她不知道對方會說出什麼來,但她,什麼也不想聽到。
“你真的醉了。”
或許,我也醉了。
看著她手中的杯子跌碎,看著她倉皇的模樣,看著她狼狽逃跑。
墨焰眯著眼望向開著的門外那一地的銀光碎月。
確然是,我們都醉了。
半個月後,墨焰被接去善見城。
所以說,命運這個東西總是喜歡與人開玩笑。
她再一次住進了那個被改過一次毀了一次重建一次卻在如今再次改了的別院之中。
胭脂舍。
那人取這名字的時候,說得那般頭頭是道。
“焰兒,眾人都說你的美貌可舍胭脂而自妍,可本王偏偏要你更加美麗,胭脂自然配美人,咱們錦上添花。”
舍脂公主,這個封號自己已經有多少年不曾記起了?
她看著這個別院的一處處,卻終於發現,這裡終究不是自己熟悉的那個地方了。
而胭脂舍一道之隔的白玉林,是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觸碰的禁忌。
“墨焰,”聽到帝釋天一改方才的怒意口吻,輕笑著問自己,“你覺得這個院子怎麼樣?”
怎麼樣呢?
她想冷笑。
自己於她來說終究不過是個或而贖罪的人質,或而受刑的囚徒,或而戲耍的玩物。她,還想自己怎樣想呢?
“你看,既然你耿耿於懷自己罪臣的身份,我又不願意你去受那皮肉之苦,不若便用做本王的女官來抵償怎樣?反正你的命是本王的,這也算物盡其用不是麼?”
墨焰震驚的望著眼前的人,終於再也無法抑制從心口處蔓延至全身的痛楚。
你,究竟是有怎樣的殘忍呢?
讓我日日見到你,時時想著你,刻刻念著你麼?
你究竟,是怎樣殘忍?
關上門的那一刻,她再也無法控制的掩了面,全身無力的靠在門上,緩緩滑落於地。
掌中氾濫的溼潤是眼淚,是她在清醒時因為門外人所流的。她終於再也無法為自己找到藉口,說自己不在乎。再也無法欺騙自己說,這只是個不相干的人了。
你究竟是,怎樣的殘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