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怕自己的時候,很是自得。
或者,自己只是將她當成了一個十分有趣且等待破解的謎團,所以興致勃勃的想要去窺視探索。可若是這樣,那墨焰便只是一件玩物,自己又何必去在意去心疼,去呵護呢?
墨焰不想見到她。冷言冷語,假裝恭敬的保持距離,無禮的嘲諷,倔強得無法馴服。
她怕她,也討厭她。
帝釋天原本以為自己要的便是她的怕,也不會在意她的討厭。
可,不是的。
她在此刻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十分厭惡她討厭自己這個事實,並且對於她怕自己這點也再無法自得。
輕輕抬手撫上了自己的唇。
白髮少女想起了那苦澀的淚和仿若冷梅一般的唇。
她是第一次品嚐到瞭如此難耐的愁思。處理公事,她一向井井有條,即便一時棘手也能成竹在胸慢慢經營,一點一點將之引向自己需要的結果。
可,這不是公務,是私慾。
私慾……
帝釋天一直以為自己是沒有這東西的,卻原來真如乾達婆所言那般,自己並非無慾無求,只是沒有遇著能讓她感興趣又難以得到的東西罷了。
懊惱了好幾日。
帝釋天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墨焰,也不曉得自己想要怎樣,更不曉得自己想要墨焰怎樣。如此便只能壓著想去探望的心思,讓蒹虛每日來向自己報備她的情況。
這一日許久不見的乾達婆突然臉色極差的來到了她的書房。帝釋天正驚訝這傢伙怎麼不纏著蘇摩便見得對方氣呼呼的自顧倒了杯茶,惡狠狠的道:“氣死我了,所以我才最討厭年末!”
帝釋天瞬間便大致猜出其中的緣由了,並不十分想搭理她,低頭繼續看手中八部呈上來的宴席節目單。
乾達婆並不在意她的態度,繼續抱怨,“我就說,帝你真是太奢侈了。一年才多點時間,這須彌山每每提早半年便準備年末的典禮,這不是瞎折騰麼。”
她語氣中頗多哀怨,雖然說的是這年末宴的事,帝釋天卻知道能讓她如此這般定然與蘇摩有關。放下手中的摺子,望了那氣呼呼坐著喝茶的人一眼。只見乾達婆向來秀麗柔順的長髮此刻有些凌亂,一看便知道她來得急促匆忙又是氣得不顧形象了。再見她白皙的臉上現著一抹嫣紅,嘟著嘴,鼓著臉,一臉憤懣。
“又怎麼了?我不是讓蘇摩不要管宴會的事了麼?”
乾達婆這副怨婦的模樣,帝釋天已經一年沒見了,可不知怎麼總覺得十分熟悉,好像就在最近哪兒遇到過似的。
“哼,不管宴會的事幫你改建別院麼?呸,更糟糕。那別院的隔壁就住著緊那羅那混蛋!可惡可惡!”乾達婆一邊說著可惡,一邊叩手裡的茶杯,彷彿這便是緊那羅家讓她吃醋的公主一般。
帝釋天被她呸了一臉,心下卻難得輕鬆起來,帶著看戲的態度對她道:“誰讓你當初欺負她的?這大約便是現世報。”
“呸呸呸,我不欺負她難道讓她欺負麼?偏偏蘇摩還以為這傢伙是多麼柔弱呢。混蛋,她騙了快一萬年了竟然不累?可惡可惡。”
這個滿口可惡的樂神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有與她那清麗形象相符的小女兒態,而非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咳咳,亦歌的法樂是宴席上唯一不能缺少的節目,本王有什麼辦法?而且她倆交好,你總也不能強迫她們不見面吧。”
帝釋天的話音一落,乾達婆顯出了煩躁的模樣。“亦歌,單單亦歌也就罷了。可哪裡只有亦歌啊,八部裡來獻禮的覬覦她的多了去了!”說著,這位樂神便似乎更委屈了起來,扁著嘴嘟囔道,“蘇摩,唔,蘇摩她怎麼會有這麼多人喜歡,好討厭啊。”
帝釋天忍不住捂了嘴,十分害怕自己會因為對方這般模樣笑出聲來。
“這不是證明你眼光好麼。”對於自己最親愛的朋友,最忠實的臣子她覺得還是有必要給予安慰的。
“鬼!”乾達婆伸手捂了捂臉,滿面疲憊,“帝,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她突然而來的軟弱模樣讓帝釋天一時有些呆愣。想了一想,自己這兩位臣子糾纏將近一萬年,當初鬧成那副模樣,如今還能是朋友已然難得,可也總不能一直這麼下去。
她不知為何竟有了幾分感同身受般的酸楚,望著那個嬌小的身影,一時靜默無語。
乾達婆靜坐了一會兒,突然站起身來匆匆向外走去。
“畫君!”帝釋天不明所以的喚了她一聲。“你去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