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送魚的四輪子來到罐頭廠,跟田大貴他們聚齊。
這次一起出門的還有王軍和張星,他們領著兩個兄弟,如果順利的話,下一個分廠,就由他們負責。
火車票已經買好了,一行七人,乘坐下午的列車,向東進發。
以田大貴的身份,當然可以買到臥鋪票,不過只有兩張;剩下的都是硬座。
在這個年代,臥鋪可不是誰都能買到的,必須夠級才行。
不過大夥暫時都湊在硬座車廂裡,人多熱鬧,等晚上的時候,輪流去臥鋪車廂睡覺就成。
綠皮車咣噹咣噹的,駛過大地,在李衛國的感受中,這速度跟老牛拉車也差不多。
從車窗向外遠望,一片綠意,正是生機勃勃的季節。
車廂裡面也十分熱鬧,形形色色的乘客,有穿著幹部服的國家幹部,有拎著皮包的銷售員,有一臉質樸的農民,湊在一起,談天說地。
期間還夾雜著小孩子的哭聲,以及嘎嘎幾聲鵝叫。
在一位老漢的座位底下,伸出來一隻長長的脖子,頂著大奔頭,赫然是一隻大白鵝。
老漢伸手把白鵝的腦袋又摁回筐裡,估計他是短途的乘客,而這時候的綠皮車,管得也不那麼嚴。
李衛國他們七個人,座位都是挨著的,張星掏出帶來的撲克牌,招呼同伴玩上了。
李衛國沒玩,偶爾拿起相機,拍攝兩張照片,記錄下時代生活。
給他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在這個時代,大多數人臉上,都洋溢著樸實而發自內心的笑容,令他感覺也特別舒坦。
這是一個純真的年代。
旅客們彼此之間,也並沒有太多的隔閡,都聊得挺開心。
那位帶著大鵝上車的老漢,跟對面一個採購員模樣的人,聊著今年實行大包乾,肯定能多打糧,話語中充滿希望。
過道對面,兩位看著像是國家幹部的乘客,正在聊著報紙上的新聞,還有上面的政策。
不遠處,兩位青年手裡捧著書本,正默默地讀著,還不時用圓珠筆,在記錄著什麼。
這同樣是一個渴求知識的時代,許多年輕人,都以學習為榮。
小小的車廂,濃縮了整個時代,整個社會。
當然也不全是一片和諧,李衛國就注意到一個青年,瞧著毫不起眼,但是在李衛國眼裡,這傢伙多半不是什麼正經路數。
這年頭,小偷也多。
等列車行進一段時間之後,李衛國總覺得車廂裡好像少了點啥。
直到推著小車的列車員,過來賣花生瓜子還有雜誌,李衛國這才不由笑笑,腦海裡響起熟悉的叫賣聲:花生瓜子烤魚片,麵包泡麵火腿腸啦。
只不過,在當下,火車上最廣泛的食品,泡麵和火腿腸,還沒有出現。
應該也快了,隨著改開的逐步深入,各種工廠企業,如雨後春筍一般出現,一切都會有的。
雖然沒有泡麵,但是李衛國他們早就帶了不少吃的。
到了晚飯時間,張星把準備好的吃喝都擺到小桌上。
“哈哈,這個好,幹豆腐卷大蔥,乖乖哩個咚。”田大貴把一張幹豆腐攤在手上,上邊橫上一根大蔥,然後找了找問,“大醬呢?”
張星一拍腦門:“把這個給忘了。”
吃這個,沒大醬的話就等於沒了靈魂。
李衛國就起身準備去翻行李包,他的提包裡面當然不會有醬瓶子,不過寶珠裡面有啊。
為了這次遠行,他準備得相當豐富,因為真的成行的話,可能要在野外生存好長時間。
“我這有大醬。”鄰座的一箇中年人站起身,手裡拿著一個罐頭瓶子過來。
田大貴大喜,直接拉著對方坐下:“來,兄弟,一起喝點,俺們還帶酒了呢。”
李衛國瞧瞧中年人,不到四十歲的年紀,應該是採購員一類的,剛才跟那位帶著大鵝的老漢都聊半天了。
出門在外,相逢就是緣分,採購員也不客氣,跟大夥握手認識。
一聊才知道,原來也姓田,叫田玉河,這下子,田大貴就更親近了,一家子嘛。
張星準備得還真夠充分的,一包切好的豬頭肉,兩隻燒雞,再加上好幾樣罐頭,連筷子都帶著呢。
就是沒有酒杯,大夥也不在意,兩瓶白酒開啟之後,你一口我一口,輪著喝。
小酒兒一喝上,當然越聊越近乎,連田玉河懷裡抱著的兜子,都放到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