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笑道:“怪道白兄這般武功性情!”
原來白玉堂師傅袁太常,是江湖上屈指可數的高手,文武雙全,為人更是狂放不羈,常道:“書,不敢說狂過張旭;詩,不敢說狂過太白;酒,不敢說狂過阮藉,唯三者合一,天下誰人敢說狂過袁太常!”所以武林人稱“袁三狂”,本名倒沒幾人知曉。停停又道:“白兄外堂所掛竟是張旭真跡了!”
白玉堂道:“是家師所賜。貓兒,不要顧左右而言他,快答我問題!”
展昭道:“白兄猜得不錯,正是‘青雲梯’。此功夫是家師遊戲之作,並無實際用處,師傅說只三五好友見過,這般說來,太常先生也是其中之一。”
白玉堂道:“我的底細你可摸的一清二楚了,你師傅何方高人,能否告知?”
展昭又一遲疑,正視白玉堂誠懇道:“還要請白兄見諒,實是師門有規矩,不便明言。就是白兄前番所見,也請勿對他人講。”
白玉堂想起師傅當年態度,這答案原在意料之中,道:“既然有難言之處,就算了。”嘴裡雖說的大方,臉上不免帶出些失望。
展昭看得明白,想了想,道:“白兄既是太常先生高足,等我再見師傅時問上一問,或許師傅同意,到時定把一切情形告知。”
白玉堂喜道:“那就好,來,我先敬你一杯!”說著端起玉杯先乾為敬,展昭也笑著飲了。
白玉堂道:“忙了一夜,都餓了。就我們兩人,也不用分什麼賓主,來,嚐嚐我廚子的手藝如何。”自己端碗舉筷,也沒了規矩,一會兒說這菜恰到好處,一會兒說那魚味淡了點兒,一張嘴忙得不可開交,早把孔夫子的教導丟在一邊。
展昭本不是多話之人,看他這樣率直倒覺得更自在些,邊聽邊吃,偶爾答上一句。一頓飯吃下來,兩人均覺氣氛融洽,直如多年老友一般契合。
吃得七八成飽,白玉堂放下碗筷,重又提起酒壺,道:“我們輕功、暗器、掌力、劍術都比過了,再拼回酒!”
展昭心裡明白自己酒量實不怎麼樣,兼之渾身倦怠,定不是對手,但看白玉堂躍躍欲試,又不忍掃他興,乃道:“這回可真要白兄手下留情。白兄主人,請做令主。”
白玉堂道:“我們江湖豪傑,不作興學那些酸儒行什麼酒令,只管一替一杯喝了!”展昭聞言,心中叫苦。
說著兩人真就一替一杯喝了起來,邊喝邊海闊天空聊著,天文地理,鄉土人情,詩詞文賦,武林逸事,想到哪兒說到哪兒,均覺得對方見識廣博,言語投機。
展昭自出江湖以來,朋友雖多,還沒有這般知心的,心中歡喜,話語舉止間隨意許多。
不知不覺間飲了一二十杯,展昭只覺臉熱心跳,有些懵懂。
白玉堂酒中老手,哪有看不出來的,笑道:“貓兒,就你這酒量,那官場上的往來應酬,怎生對
付!”
展昭懶懶靠在椅上,斜睨一眼,道:“這白兄就不知了,那等場合自有一番應付之道,再不濟,我這一身武功,還有‘運功逼酒’一招。”
白玉堂見這話都說出來了,更是笑:“你這貓兒真要醉了!我家這酒入口綿軟,後勁極強,不行就別喝了。”
展昭道:“誰說的?還能陪白兄喝上一壺。”說著又倒了杯,不等白玉堂陪,便一口飲下。
白玉堂大笑,道:“人愛酒,皆是有因,這酒原能逼出人真性情來。貓兒,借太白先生大作,為你歌一曲吧。”舉掌擊案做拍,吟起《將進酒》(注一)來,聲調鏗鏘。此詩乃太白先生酒酣胸膽開張之時所作,十分適合他傲岸和狂放不羈的個性。
展昭歪在椅上仰頭聽著,待白玉堂聲落,讚道:“好個‘與爾同銷萬古愁’!”
忽然立起,提起壺狂飲幾杯,踉蹌幾步走到玉幾前,五指一劃琴絃,入耳聲聲醇厚、清冽,道:“好琴,好琴!白兄吟得好詩,且聽展昭奏上一曲,以助兄之雅興。”說著高挽雙袖,跌坐幾前,試了幾個音,錚錚淙淙彈將起來。
白玉堂沒想到展昭會如此忘形,含笑起身立於身後靜聽。他原是顧曲周郎,聽得幾句漸漸斂了面上笑容,眼前恍若看到高冠大袖的先賢,身旁傾倒了杜康,醉眼朦朧中拂動著琴絃,對明月清風灑落滿地的清狂。
此曲名《酒狂》(注二),原是阮藉為發洩內心積鬱之氣所作,如若不是心存抑鬱,一個爾雅穩健的人決不能把曲意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
白玉堂心中嘆了一聲,這貓兒在官場想也受了不少鳥氣,看了許多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