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以為皇后與陸貴妃親厚,不過略作小懲,誰知皇后命貴妃每日在自己宮門前跪一個時辰,連午膳也不能按時享用。”
長公主一直閉目傾聽,此刻眼皮也不抬一下,只慢吞吞呷了一口茶道:“那又如何?”
我抬頭盯著長公主的臉,字字都咬得清楚:“玉機聽姑姑說,先帝曾命尚太后參政。尚太后在早朝後陪伴先帝在書房中檢閱公文。”
長公主聞著茶香微笑道:“孤明白了,你是說皇上有意命陸貴妃參政麼?即便如此,那也不算什麼。貴妃系出名門,飽讀詩書,若她肯襄助皇上,想必皇上於政事上更遊刃有餘呢。”
我恭謹道:“或許是玉機想太多,但玉機總覺得並沒有這樣簡單。”說著抬眼看長公主的神色。
長公主端坐如一尊玉雕佛像,神情端然,看不出悲喜,只淡淡道:“怎麼不說了?”
多日的念頭在我胸中流轉,我輕輕道:“上幸上林,皇后、慎夫人從。其在禁中,常同席坐。及坐,郎署長布席,袁盎引卻慎夫人坐。慎夫人怒,不肯坐。上亦怒,起,入禁中。盎因前說曰:‘臣聞尊卑有序則上下和。今陛下既已立後,慎夫人乃妾,妾主豈可與同坐哉!適所以失尊卑矣。且陛下幸之,即厚賜之。陛下所以為慎夫人,適所以禍之。陛下獨不見“人彘”乎?’於是上乃說,召語慎夫人。慎夫人賜盎金五十斤。”(注1)
長公主倏地睜開眼睛,目光中似有不可思議,說道:“玉機你是說……”
我望著長公主道:“玉機不敢擅言。但玉機一向以為,皇上若要挑選**一人襄助政事,論理,當是皇后,論情,當是周貴妃。陸貴妃僭越於皇后之上,於儀元殿書房議政,實不尋常。”
在太**中嬉笑打諢的長公主早已不見,她銳利的目光在我臉上逡巡良久,我與她對視片刻,終究還是微微垂下眼簾,目光放在她左手金黃色的玉髓戒指上。我要說的已然說完。
長公主冷冷道:“你是說,皇上有意廢后,要立陸貴妃為後麼?”我垂下頭,微微冷笑,卻不回答。
長公主嘆道:“玉機,孤使你進宮,果然沒錯。實不相瞞,皇后原本並沒有打算要嚴懲陸貴妃。讓貴妃在宮門口長跪十日的主意,是本宮告訴皇后的。”
我大驚,抬頭道:“殿下……”
長公主側頭吸一口氣,明亮的窗紙襯出她柔和的側影。不知怎的,我只覺渾身發冷,心悸煩惡。只聽長公主繼續說道:“本宮已與皇后約定,將柔桑許配給了皇子曜。”
我呆呆道:“為什麼?”
長公主道:“本宮自然有本宮的道理,你不必問。如今柔桑的性命前途都繫於皇子曜的身上,皇子曜若一直都是嫡子,本宮的柔桑才有將來。”
我心念一閃,追問道:“殿下,您是不是早有主意,因此才遣玉機入宮服侍二殿下?”
長公主不答我的話,只是微笑道:“玉機,你陪伴柔桑多年,柔桑視你為親姐,難道你不肯為柔桑籌謀打算麼?”
我從聽聞嘉?與紅葉的死訊到現在,已經不能再掩飾我心中的震驚、悲痛和憤怒。我流淚冷冷說道:“玉機自然要為柔桑打算。只是玉機以為,若皇上真要廢后,羞辱陸貴妃也不能打消皇上此念。裘皇后出自當年的廢驍王黨武英伯一族,皇上當年只究辦首惡,脅從不問。他昔日不問,難道永遠都不問麼?沒有陸貴妃做新後,自然也有別人!”
長公主冷笑道:“好!好!既然你連廢驍親王的事情都知道,你可知道,你親父卞經便是隨驍親王一道在東市問斬的!你姓卞的時候,是廢驍王黨的遺女,如今你姓朱,還是驍王黨的。你自出生,便是這樣的命數。你以為你能逆天麼!”
我站起身來,渾身顫抖。長公主也站起來逼近我,轉了溫柔的語氣道:“玉機,你自己好好思量吧,別錯了主意才好。”
她說出了我一直以來不肯承認的現實,她說得對!我一陣眩暈,往後退了一步,被繡墩絆倒,癱坐在地。
注:
1,出自《史記·袁盎晁錯列傳第四十一》,上指漢文帝,皇后是竇氏。
---------------------------------------------------------------------
圖窮匕首見,要站隊了。從25章開始,好戲正式開場,熱身賽進入尾聲。
可憐的徐女巡……
請親們果斷收藏、砸票。
玉機詞(二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