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好像只有那種生活才更神秘、更真實似的,於是他們就把那種生活當成自己的日常生活。他們喜歡聽聽、看看,瞭解另外一種生活是什麼樣子。
從那時候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千年。當年的城市已經完全毀滅了,教堂和宮殿也都坍塌了。風吹雨打,寒來暑往,有的石頭被磨得精光粉滑,有的石頭被腐蝕得凹凸不平,那些巨大的圓形露天劇場也都變成一片片廢墟。在那些斷壁殘垣上,現在只有知了在唱著單調的歌,聽起來彷彿大地在睡夢中喘息。
那些古老的大城市,有的至今仍然存在。當然,那裡的生活已經和從前完全不同了。現在,人們乘坐小汽車。電車,有電燈、電話。但在新的建築物之間,偶然還可以看到一些當年建築物的遺蹟,幾根石柱,一扇大門,半段矮牆,偶爾也還能看到一個那樣的圓形露天劇場。
毛毛的故事就發生在這樣一座大城市裡。
出城往南走到郊外,漸漸地可以看到一片片農田,一座座茅屋,離城越遠,茅屋就顯得越簡陋。在一片傘松樹林裡就隱藏著這樣一個圓形露天劇場的廢墟。在遙遠的古代,它也不是一個豪華的劇場。那時候,它就是為比較貧窮的人們建造的。今天,也就是說,在毛毛的故事開始的時候,那座廢墟幾乎已經被人們完全忘卻了。只有幾個考古學教授知道它,不過他們對這座廢墟也不再感興趣,因為那兒再也沒有什麼好研究的了。再說,那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名勝,根本不能與城裡的其他古蹟相比。因此,假如有幾個迷路的遊人走到那個地方,他們也只是爬上那一排排野草叢生的座位,大喊幾聲,拍兩張照片,便揚長而去。接著,寂靜就重新回到那石頭的圓形廢墟上,知了重又唱起另一段沒完沒了的歌,而這一段與前一段似乎沒有任何區別。
本來只有住在附近的人們才知道這個廢墟。他們在那裡放羊,孩子們在那圓形的場地上踢足球,晚上,有時候情侶們在那兒約會。
可是有一天,人們忽然議論紛紛,說最近有人住在廢墟里。那是一個孩子,可能還是一個小姑娘。訊息不脛而走,但誰也說不清楚,只說那個小孩大概叫毛毛,或者和這個名字差不多的什麼名字。
事實上,毛毛的外表看起來確實有點怪,甚至可能會使那些非常愛整潔的人感到有點望而生畏。她個子很小,又十分瘦弱,使人無論如何也不能判定她究竟是八九歲,還是十一二歲。她的頭髮亂蓬蓬的,是瀝青般的黑色捲髮,乍一看,好像她從未梳過頭,頭髮也從來沒有剪過似的;她的眼睛很大,很美麗,也是烏黑烏黑的;腳也是黑的,因為她幾乎總是赤著腳,只有到了冬天才偶爾穿上鞋。那兩隻鞋也不是一雙,對她來說也顯得太大。此外,除了她撿來的破爛和人家送給她的東西之外,毛毛就一無所有了。她的裙子是用五顏六色的布塊縫起來的,很長,一直拖到腳後跟。外面套著一件肥大的男夾克,袖口向上面挽了好幾圈。毛毛不想把袖子剪短,因為她已經想到了自己會長大。是呀,誰知道她長大以後還能不能找到一件這樣漂亮,又有那麼多兜的很實用的夾克呢!
在野草叢生的露天劇場舞臺下邊,有兩間半倒塌的小屋,人從牆上的小洞可以鑽進去。毛毛就在這裡安了家。一天中午,幾個住在附近的人來到這裡,他們想問問她的情況。毛毛站在他們面前,怯生生地望著他們,她只擔心那些人趕她走。但是她很快地發現那些人都很親切。他們都很窮,但懂得生活。
“喂,”一個男人問,“你喜歡這兒嗎?”
“喜歡!”毛毛回答。
“你願意長住在這兒嗎?”
“願意,願意。”
“你不想到別的地方去嗎?”
“不想。”
“我看你是不想再回家了,對不對?”
“這兒就是我的家。”毛毛很快而且肯定地說。
“你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孩子?”
毛毛用手隨便指了指,意思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
“你爸爸媽媽是誰?”那個男人想打破沙鍋問到底。
毛毛無可奈何地望著那些人,微微地聳了聳肩膀。那些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同嘆息起來。
“你不要害怕,”那個男人繼續說,“我們不會趕你走的。我們願意幫助你。”
毛毛點點頭,沒有說話,她大概不十分相信。
“你說你叫毛毛,是嗎?”
“是的。”
“這個名字很漂亮,可是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是誰給你起的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