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張是個面部特寫,我甚至能看清它溼漉漉的睫毛,和黝黑的鼻翼上的泥沙。它的下嘴唇撕破了,露出一排細密的牙齒,在淡紅色液體的浸泡之中依然輪廓鮮明。它沒有頭髮,也沒有鬍鬚,找不到可供判斷性別的標誌。這時候,翎子指了指它的腮邊——它單薄的耳廓隱藏在影子裡,不知什麼物體反射著淡淡的、金屬一樣的光澤——也許,那是一枚耳環。
第三張照片退的很遠,一叢巨大的棕櫚樹葉胡亂堆在大坑邊緣,那隻半人半鳥的動物靜靜地躺在旁邊,生前最後的注視被牢牢定格在棕櫚樹葉上。
“這些樹葉是哪來的?”翎子問道。“保定有棕櫚樹嗎?”
“有過。”我說。又返回上一張照片仔細端詳,問小亮道:“這東西現在在哪兒?”
“我想帶回來,警察不同意。後來被一個動物保護組織拿走作研究了。”
“那只是一隻有點兒怪異的烏鴉,別把兩件事情扯到一塊兒。”
“出事兒之前,孟好穿的是那件黑裙子。”小亮兩眼通紅的瞪著我。“她經常說,只要能自由地飛,她寧可做只烏鴉。”
“她說過這樣的話。”翎子平靜地點了點頭。
沉默再次降臨,一種不祥的靜謐從四周擠壓過來,讓人漸漸感到了窒息。時鐘的指標彷彿一把銳利的小刀,嚓嚓地刮削著時間,好象在提醒人們,看吧,你們呆在世上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我不相信這是真的……”
翎子伏在茶几上,臉沒進肘彎裡,我撫摸了下她的頭髮,她又渾身抽搐起來。
作者題外話:你保證投票支援,我保證轟動世界。
斯皮爾伯格在奧運會羞辱我們,《山海經公園》就要把《侏羅紀公園》徹底埋葬!
04
水晶塊令人不安地沉默著。婁凡目光呆滯地盯著氣泡,右手張開成一個“八”字,拖著那張疲憊的、沒刮鬍子的瘦臉。
“不會跟她失去聯絡吧?”我問。
“也許她正走神兒呢。”
“她要睡個午覺,我們就得等上一百年。”
“那先讓我睡個午覺吧。”
教授摘掉眼鏡趴在大工作臺上,臉埋進了書堆裡。我靠在搖椅上環顧四周,四十多平米的書房除了滿牆的書架和上萬本書刊,幾乎沒做任何裝飾,這些讀物雖然裝幀簡單,卻象一塊塊堅實的石頭,築起了一位物理學家的精神大廈。
婁凡的岳父是東北人,靠做邊貿生意發了大財;他老婆是金融博士,曾在證券交易所做投資顧問,可是用她的話說,混成巴菲特那樣太難了,於是辭職改玩期貨。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她的業績居然有了大幅提升,說日進斗金也不為過。雖然家資雄厚,兩套豪宅卻沒有婁凡貢獻的一片磚瓦,因此說話也不氣勢。好在他一心鋪在事業上,除了獨佔一套公寓做工作室之外,對物質生活無所欲求。婁凡今年43歲,女兒才不到4歲,這小東西是父母的鐐銬,儘管夫妻二人心各有志,感情上卻彼此心照不宣。
望著桌上的半瓶二鍋頭,想想他苦行僧的日子,心裡忽然很不是滋味。這時候,有個女孩清了清嗓子。婁凡猛地揚起腦袋,那樣子活像一隻聽到腳步聲的拉布拉多犬。
“凡,你找我?”水晶塊問道。
“跟我玩兒失蹤,”教授揉了揉眼睛,帶上眼鏡。“這就是淘氣,懂了嗎?”
“還是不懂,再給個解釋吧。”
“明知故問,故意搗亂,這也是淘氣。”
“能不能換個詞兒?我不喜歡別人說我淘氣。”
“嘎咕 。”
“嘎咕?什麼意思?”
“跟淘氣差不多,不過是說大人的。”
“好吧……笑什麼?哦,明白了,你在整我!”
“沒有沒有——”婁凡用手捏住臉,用力地搖頭。“茵娜,你猜誰在這兒?”
“猜不出來。”
“茵娜,你學會開玩笑了。”我說。
“哈哈,”女孩清脆地笑道,“王先生,應該說,我學會開你們的玩笑了。”
“你那裡什麼時間?”
“早上。”
“那就說早上好吧。”
“謝謝。不過照這樣下去,你的有生之年可能永遠都要對我說早上好了。”
“那可真遺憾,我覺得說晚上好更有情調。”
“晚上好,喝一杯行嗎?——泡妞的基本套路。”
“900歲的女孩兒,應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