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偷偷聽到的,顧大伯發現了她,卻沒責怪。
只是含笑摸摸她的頭。
「顧伯伯,你不要死,你死了磊子多可憐呀。」
那會她不懂什麼是死亡,只曉得是不好的詞,往日裡家裡都不讓說死字,晦氣。
顧伯伯只是抱起她,笑容清雋,少了些快樂。
顧伯伯清雋俊美,比爹還好看,可總有種很憂鬱的氣質,說不出的憂愁和飄逸,像是要隨風飄走了。
「玉兒是個好姑娘,伯伯求你件事好不好。」
「好,您說,我保證給您辦好。」
李玉開心的仰著頭。
「幫我照顧磊子,督促他好好學習不許偷懶,不許學壞,你倆做個伴,磊哥有時候任性些,你幫我多勸勸。」
「好,顧伯伯,你要出遠門麼?」
「顧伯伯要去西山大營鎮守,經常不在家,沒法盯著磊哥,讓你爹教教他。」
「好,我盯著磊子,您放心,我家哥哥多,肯定不能讓他學歪了。」
「玉兒真是個好姑娘。」
小時候很喜歡顧伯伯,他溫柔和煦,長得又美,還會彈好聽的古琴,那時候覺得顧伯伯應該是天上的仙人吧。
顧磊抱著她的腰沉默,偷偷擦乾眼淚,坐起身轉過臉去一言不發。
李玉起身倒了一杯溫茶遞給他。
顧磊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掩蓋了波濤起伏的情緒,恢復了冷靜,只是眼睛微微發紅。
「馬上要過年了,家裡還缺什麼,我去置辦。」
李玉輕笑一聲,「還有四五天過年,現在置辦哪來得及。」
顧磊撅起嘴瞥她一眼,扭過身去耍脾氣。
李玉扯扯他的袖子,被甩開。
「呵呵呵!我哄你半天,別生氣了。家裡什麼都齊全,倒是你去孤兒寡母家裡走一圈,有什麼需要辦的去張羅了,去的時候拿點禮,要實惠些,拎點肉臘腸,筆墨紙硯之類的,挨個家裡走一圈,別落下誰。」
「知道了,你都不疼我了。」
顧磊哼了一聲。
「還不疼你,我一天光替你操心了,讓人知道該笑話我了,還沒嫁到你家就替你張羅產業了,這麼迫不及待。」
「你都是我家的人了,替心不是疼我麼,關別人啥事,真是多管閒事,屁吃多了吧。」
顧磊眉毛就豎了起來,不樂意了。
李玉捏捏他的臉,「乖,不許問爺爺你爹的事。」
「我又不傻,怎會去挖他的心。我就是想起來會很難受,其實當時來臨祁時我都沒反應過來,反倒是後面打理族務總想起我爹和三叔。」
李玉嘆口氣,他反應慢了一步,其實是無法接受現實,一連串的事情砸過來,忙起來沒想那麼多,等日漸安穩,才想起父親,反而越發難受傷心。
「總是迴避是不成的,該面對的還得面對。」
「你還記得我在逃難時總做夢麼。」
「你是不是夢到他們了。」
顧磊仰起頭衝她笑,他懂她。
李玉點點頭,「我夢見他們在嬉笑玩鬧,還夢到兩位顧伯伯,託我照看你和辛哥,顧三伯說他對不住妻子,會一直等她的。」
「二叔二嬸笑得很開心……」
「真的,我怎麼夢不見。」
顧磊嘟著嘴一臉遺憾失落。
「我還看見顧伯伯身邊多了個女人,很美氣度很獨特,我不認識。」
「是不是眼角下面有顆淚痣,很小的那種。」
「你認識呀?」
李玉的夢跟誰
都沒提過,她娘都不知道。
顧磊嘆口氣,「那是我爹曾經的未婚妻,他一生最愛的女人,因為先帝爺強行拆散他們,我週歲多,她就鬱鬱而終了。」
「哎!顧伯伯莫名其妙背了個負心漢的名聲。」
「他也很難過吧,與家族來說他是嫡長子,不能任由他沉淪不婚,更不允許他為任何女人守節,他必須要有後代骨血,註定了要對不住愛人。」
「你見過她麼?」
「我也沒見過本人,我滿週歲她就因病去世了,我爹書房裡有她的畫像,惟妙惟肖,很傳神,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逃難的時候我爹懷裡都藏著那幅畫。」
顧磊深深嘆氣,造化弄人。
「三個可憐人。」
「誰說不是呢,我爹,她,還有我娘都是可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