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為了迎接王爺南下,秦夕的動作勢必較以往頻繁,說不定就有什麼地方引起了對方警覺懷疑,早走一步也好。
太子陣亡,軍中哀悼過後,抽出一隊人馬扶靈柩回京,太子印信兵符卻讓靖北王留下了。這靈柩送回順京,會引起什麼樣的動盪,可難說得很。二皇子這一步,算是把皇帝逼到了極致。他暫時並不打算直接面對父親,反正宮中動向,自有莫思予盯著。需要特別注意的,其實是三皇子符留。這些年佈下的散子,也到了連結收官的時候,正需要地下工作首領回去主持。
莊令辰想起一事,小心問道:“莫非殿下——跟白沙幫的人撞上了?”
“隔得遠,我在山上,他們在山下。”一句話停住,沒了下文。
莊軍師和靖北王的對話模式,向來只有兩種。要麼直來直去,詳盡明白;要麼心照不宣,一點就透。像眼下這般雲裡霧裡摸不著頭腦,還真是罕有的經驗。
倪儉實在憋不住了,插嘴:“白沙幫為了這次,怕是好手全上場了。那直襲中軍主帥的刺客,一手“清風無語劍底揚塵”,快得壓根兒瞧不見人影。能把揚塵劍法練到不見塵埃,唯有號稱江南第一江北無雙的屈不言。依我看,那刺客多半就是他。其餘人不要命的掩護,這屈不言也當真厲害,一路龍捲風似的衝到主帥旗下——可惜重重阻礙,最後一擊只卸下半邊肩膀。就在這時候,殿下動手了……”在倪大將軍眼中,太子符定之死,成就一場平生罕見精彩絕倫超級高手聯袂表演,真是值透了。
彼時彼刻,萬千軍馬關牆上下廝殺混戰,遠不及那一劍與這一箭動魄驚魂。
白沙幫的刺殺行動把太子身邊護衛注意力都吸引過去,後方空門大開。殿下趁著符定全力抵擋屈不言之際,看準時機鬆開弓弦,剎那間長虹貫日,霹靂穿雲,一道銀芒透胸而過,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結束了華榮王朝首任太子短暫的生命。即使早有心理準備如倪儉,也被那劃裂天地的氣勢震得久久沒有言語……
一方明裡刺殺,一方暗地伏擊,雖說狹路相逢,卻配合得天衣無縫。不過電光石火,局面已然顛覆。倪儉作為唯一的全程近距離旁觀者,為自己能夠見證這歷史性的一刻激動萬分。回到軍中,跟所有能講的人都連比帶劃演說一遍,此刻見到莊令辰,殿下自己不提,他可老早就忍不住了。饒是莊令辰不在現場,不會武功,也被他說得情緒激昂,神往不已。好半天才意識到,這些參與刺殺的江湖豪傑,恐怕沒有幾個能夠全身而退。他們,殿下多半是認識的吧……
想到這,有些黯然。正要開口,忽聽殿下道:“倪儉你跟莊令辰講吧。我上外頭走走。”說罷站起身,抬腿出去了。
咦?倪儉撓頭:“殿下生氣了?”
莊令辰望望門口:“不像。”拉把椅子坐下,“殿下叫你講,那就講吧。”
倪儉張張嘴,方才興奮過頭,這會兒反倒不知從何開始了。
莊令辰道:“剛說到太子中箭,然後呢?”
“然後?”倪儉停了停,忽然嘆口氣,“然後,殿下又放了一箭——這一箭射的,卻是屈不言。”
“啊!”莊令辰一驚。隨即釋然——怪不得殿下會難過,原來如此。
“我當時也嚇一跳,仔細看才發現,屈不言帶著箭傷逃出亂軍,和白沙幫倖存的人匯合,潛入南邊山林跑了。殿下到底……還是留了情。”
幾個關係密切的下屬,都知道靖北王早年流落南方的經歷:與白沙幫及楚州義軍頗有淵源,並且親自把救命恩人送到了封蘭關外。
殿下是個重情義的人。一件事,應該不應該,能夠不能夠,需要不需要,分得很清楚。然而真正動手的時候,往往寧可委屈自己多一點。莊令辰點頭道:“這位屈大俠如此本事,後患無窮。殿下這是替單祁、符敖、黃雲岫他們幾個擋煞呢。”心中暗忖:擋得了一時,擋不了一世,來日只怕還是個隱患。
倪儉道:“黃老弟沒留在東邊,打完峽北關,殿下就叫他跟著偷兒上京了。”
“這……”莊令辰又一愣。琢磨琢磨,明白了。以黃雲岫身份,待到攻克西京,難免不好自處,不如及早抽身。嘆道:“雲岫老練沉著,又是純粹的生面孔,協助主持京裡事務當能勝任。殿下苦心,體諒下屬,他心裡一定感激的。”望著倪儉,“既如此,殿下更應留在東邊坐鎮指揮才是。送個兵符而已,你走一趟不就行了?”
倪儉忽然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送兵符?我看殿下是不準備打東邊了,才自己跑這兒來的。”
莊令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