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上,正在讀高二。”
“成績怎麼樣?”
“期中考試的時候考了全校第三。”
“真厲害。”夏莫冰笑了笑,“說不定能考上清華北大呢。”
在夏莫冰對大學有限的認知裡,清華北大就是好學校的代名詞。
宋辭說:“再努把力應該有可能。”
夏莫冰說:“要真考上了就擺場筵席,把認識的人都請來。”
宋辭說:“好。”
夏莫冰不停地發問,問他住在哪兒,吃什麼,喝什麼,李焲對他好不好,等等。
宋辭一一回答,儘量把自己的生活描繪得完美無瑕。
在他們漫長的母子生涯裡,夏莫冰從沒有像今天一樣如此關心過他,他們從沒有比今天更像一對母子。
他們不停地說,不停地說,直到獄警來提醒會面時間馬上就要結束,他們才停下來,靜靜地看著對方。
片刻之後,宋辭問:“你後不後悔?”
“不後悔,一點兒也不。”夏莫冰微微笑著,緩慢地說:“我生下你,卻一直讓你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可自從那件事之後,我成了一個真正的母親,雖然再也不能負起母親的責任。現在知道你過得好,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沒有白費。回去之後幫我轉告李焲,謝謝他幫我把你照顧得這麼好,如果有來世,我給他做牛做馬。還有,再也不要來看我,雖然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但萬一被人翻出來對你和李焲沒有一點兒好處。就算你來,我也不會再見你。”
不等宋辭說話,獄警再次走進來,掛掉電話,給夏莫冰帶上手銬。
宋辭拿著電話,雖然明知夏莫冰聽不見,還是低聲喚道:“媽……媽……”
從今往後,他再也沒有喊出這個字的機會。
夏莫冰被帶出小房子的最後一刻,回過頭看了宋辭一眼。
宋辭看到了她眼裡閃爍的淚光。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她的眼淚。
他的母親是一個頑強到不可思議地步的女人,即使睡天橋底下的時候被乞丐強-奸,即使被同居的男人打得頭破血流,即使被男人的老婆拖到大街上撕光衣服遊街示眾,也不曾掉過一滴眼淚。
宋辭隱忍了半個小時的眼淚在那一刻決堤了。
他捂著嘴泣不成聲,心臟撕裂般的疼。
直到眼淚流乾,他站起來,抹了把臉,走出這座陰暗而壓抑的牢獄。
外面的世界下起了小雪。
走出去很遠之後,宋辭回頭向後看。
陰沉的天色下,那座頹敗的監牢佇立在荒原裡,彷彿一頭蟄伏的怪獸,以骨為床,以肉為食,以血為飲,猙獰可怖。
那些終日與這頭怪獸為伴的人們,該有多絕望?
宋辭轉身,從口袋裡掏出口罩戴上,踏著細碎的雪粒向前走。
走到公交車站,站著等了一會兒,車來了。
車裡空空蕩蕩,只有司機和售票員兩個人。
宋辭買了票,也不坐,徑自走到後門的位置靜靜站著。
售票員奇怪地看了他兩眼,也沒說話。
車上的人漸漸多起來,等到了市裡,開始變得擁擠。
宋辭依舊沉浸在悲傷的情緒裡不能自拔,望著車窗外白茫茫的世界發呆。
耳邊突然響起嘈雜的吵鬧聲,緊接著是大力的推搡。
正在這時,公車到站,車門開啟,站在車門旁的宋辭被一股大力衝撞著下了車,趔趄了幾步跌倒在馬路邊,右手手掌傳來一陣鈍痛。
他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看到一個狂奔而去的背影。
“你沒事吧?”耳邊響起一個低沉的男聲,“我扶你起來。”
“不用了,謝謝。”宋辭低著頭,無視伸在眼前的手,獨自站起來。
他彎腰拍掉褲子上沾的髒雪,眼前伸來另一隻手,“你的手機。”
那的確是他的手機。
宋辭直起身,向身邊人看去,等看清他的臉,心中頓時大驚。
眼前這個拿著他手機的人,竟然是盧瑟!
宋辭驚住了,愣愣地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盧瑟被他看得不自在,尷尬一笑,說:“剛才車上有小偷偷你的手機,我給搶過來了,還你。”
宋辭猛然意識到他的臉上帶著口罩,不動聲色地舒了口氣,伸手接過手機,說:“謝謝。”
盧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