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後來,他回過頭來細想,已經不能肯定這番臺灣藥商的人生是不是夢了,反而會時不時的在心底問自己:當初我真的拒絕了羅列的提議麼?真的沒有去臺灣?到底我去了臺灣是夢還是參加志願軍是夢?
可無論是去了臺灣還是參加了志願軍,都是如此的真實無比、歷歷在目啊!
這種感覺,就像是同時進行著兩番並存的人生:在志願軍的那番人生中睡下後,夢中便是臺灣藥商的人生;但同樣的,對於臺灣藥商的那番人生來說,志願軍的經歷也只是夢。
在志願軍的那番人生中,他雄糾糾氣昂昂,跨過鴨綠江!
感受著未強國先強軍!感受著建國伊始,一窮二白就敢決然出兵,保衛祖國,小米加步槍就敢對抗美國飛機坦克的壯烈!這時,他會豪情萬丈的想道:中國再也不是任人欺凌之中國!尊嚴,由自己捍衛!
但,就在一場戰役剛打完不久,難得的小眠中,他又進入了臺灣藥商的人生。
在臺灣藥商的那番人生中,他正躺在床上,不過是剛剛睡醒。夢中的戰役經歷還回蕩在腦海,真真切切,於是,他情不自禁的向枕邊的太太感嘆:“能參加志願軍保家衛國真好啊!”
“阿舯,你做夢了吧!怎麼突然冒出這樣莫名其妙的話?”躺在他旁邊的太太,見李舯一臉認真的冒出這麼一句感嘆,很是詫異。
“希望是做夢吧!”抗美援朝的經歷,在李舯藥商人生的腦中揮之不去,但藥商人生的和平幸福生活,也是如此美好,他突然十分矛盾的喃喃道:“不知道參加志願軍是幸還是不幸呢?捍衛了國家的尊嚴,確實是無比自豪……只是,那樣的話,我也享受不到如此美滿的生活了。”
“阿舯,你做夢做糊塗了吧!你怎麼能嚮往那邊呢?”李舯的太太已經皺起了眉頭,“要加入也得加入聯合****呀,大陸那邊加入韓戰,維護髮動戰爭的戰犯朝鮮金氏,實在是助紂為虐呀。”
“婦道人家,你懂什麼?”李舯厲聲喝道。
“難道不是嗎?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呀。”李舯的太太感到很委屈,道:“報紙上天天都在譴責共黨,說共黨為了自己的陣營利益,唆使大陸民眾參軍打韓戰,與聯合****為敵,好多大陸民眾就因為共黨的蠱惑而死在異國他鄉,造成了大陸多少家庭的妻離子散,這造了多大罪孽啊!”
“住嘴,美軍的部隊都壓到鴨綠江邊了,重工業區東北都暴露在了美軍的轟炸之下,不先出兵保家衛國,難道等著處處被動挨打?付出犧牲誰也不願,但為了怕付出犧牲,就寧願任人宰割?”李舯想起了志願軍那番人生中,指導員曾提到過國家危險的處境,氣往上衝,劈頭蓋腦就對太太喝道。
“阿舯,我說不過你,不過,這番話,你最好不要去和別人說,否則會坐牢的。”李舯的太太有些委屈的道,她雖然關注時事,喜歡看報,但終究是女人,對政治立場看的並不是很重要,她更在乎自己的丈夫。
“恩!知道的。”李舯點點頭,聲音柔和了許多,也不再爭論,他感覺到了妻子對自己的關心。
接著,李舯再次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間,發現自己正在防空洞之中——不知道是不是夢中又回到了志願軍那一番人生了。
……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李舯在兩番人生中反覆交替著,二者誰是夢境,誰是現實,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在志願軍那番人生中,他抗美援朝回來後,就去地方擔任行政幹部了,對建設新中國懷著極高的期望,對*越來越信奉,越來越覺得,社會存在著階級,就是因為在私有體制下,生產資料會不斷向少數人集中,讓富者越富,窮者越窮。
但在臺灣藥商那番人生中,他隨著臺灣民主程序的改革、隨著不斷接觸到的西方思想,漸漸認為,一切主義、思想只是哲學層面的東西,並不適合用來治國,治國需要健全的制度,健全的制度才能保證權力受到制衡和約束,才能保證不出現獨裁者,才能實現民主。
——這兩番不同的人生中,李舯的感悟越來越不同。兩種理想價值觀,在他腦海內不斷的衝突著,以至於最後,他的理想價值觀出現了分裂,開始混亂。
……
受著價值觀分裂折磨的李舯,也越來越迫切的想弄清楚這兩番人生的真相,因為只有弄清此點,他才可能得以擺脫這種折磨。
如此,每次醒來,他都透過各種途徑,去驗證目前人生的真實性。
但結果卻是——毫無結果!
……
再這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