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排靠岸,船老大把杆站在排頭,乘客交錢魚貫而下。
站在隊伍後面最後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和尚,雖然身穿五顏六色的百衲衣,但面如傅粉,唇若塗脂,圓溜溜的光頭似乎比夜明珠還要亮上一些,俊秀得宛若女子,是人見了都不得不讚上一句,好一個俊俏的妙齡小長老。
船老大見乘客走得差不多了,就要回杆,不料那位和尚臨上岸前,隆在袖子裡的手一翻,兩枚外圓內方銅綠殷殷的銅錢落入他的手中。
船老大看著猶帶溫熱的銅錢不禁一愣,當初這位小長老上來,他心裡雖然不是太爽利,卻也沒想著收其船資。
因為出家人行走四方,從來都是靠的化緣,哪裡有用錢吃飯,花錢坐船的道理,他是預計著積德行善一回的。
捏著兩枚銅錢,船老大不自覺的張口想要叫,然而那小長老的腳步看著跨得不大,卻眨眼的就到了碼頭上不見了人影。
他搖搖頭,將銅錢收入囊中。多收兩文錢,多喝幾口老酒也是好的。這鬼天氣,雖然立春已過,每日日頭高照,卻還是冷得邪乎,只站了這麼一會,雙手就凍得發僵了。
卻說那百衲衣俏長老上了岸,看這片繁華之地頗有可觀之處,頓時要遊覽一番時,枯腸突然苦叫,原來是六根清淨,肚皮也乾乾淨淨,皮囊需要進補了。
他摸了摸腰間的錢袋,最後兩文錢付了船資,已是空空如也。
頗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小長老環視一週,目光最後落在不遠的一處,然後抬腳走了過去。
碼頭的苦力頭子魯飛,看著前面這堆積如山的貨物,不斷的唉聲嘆氣。
都說僧多粥少,他如今是粥多僧少,貨物太多,手底下的苦力太少,即便勤勤勉勉螞蟻搬家一樣,在規定的時間內把這麼多的貨物搬回去,也不可能搬得完。
早知道留下來落得個扛大包,累死累活過日子的境地,就應該跟著蒙奇他們一起去外面跑船,就是當海盜也比現在強不知道多少倍。
聽說蒙奇那一夥人當初只是一條船出海,卻因為尋著了海賊王的寶藏,生髮起來,幹掉了東瀛海盜,如今成了海上一方霸主,大塊吃肉,論秤分金,比神仙還要逍遙快活。
魯飛遙望波光粼粼的湖面,神思不屬,悔不當初。
“阿彌陀佛。”
他正發愁後悔著,聽到背後傳來宣佛之聲,回頭見是個小和尚,以為是朝自己化緣的,心下不耐:“大師來錯地方了,這裡是碼頭,窮苦漢子討生活的地方。你看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面有菜色,像是能佈施供齋的嗎?”
小長老聽了魯飛嘲諷的話也沒生氣:“施主想差了,貧僧雖貧,但從不化緣。”
魯飛沒好氣的詰問道:“既然不化緣,那你跑這裡來作甚?”
“到碼頭上來,自然討幾口飯吃。”小長老一本正經的答道。
“這裡經常死人,但從來沒有法事可做。”魯飛瞥了小長老一眼,說道。
碼頭上的苦力常有熬不住死掉的,因為沒錢,死了都是用草蓆一卷,往亂葬崗挖個坑埋掉就是入土為安,哪裡需要做法事來超度。
何況這做法事,請的都是年高德劭的高僧,嘴上無毛辦事不牢,誰會請一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和尚?
“貧僧很久以前倒是念了些佛經,只是近些年來忙著幹活填飽肚子,忘得七七八八了。”小長老說到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帶了些遺憾。
魯飛聽了這話,才回頭仔細打量了一番這小和尚,見他細皮嫩肉,不像是能幹苦力活的,於是說:“不是化緣,不是討法事,那就走開,我這裡只有扛大包的活。”
扛大包的活,裝滿了貨物的大包,每一個都在百八十斤上下,不是筋強骨健,慣做苦力的,都做不來。
小長老聽了,臉上卻閃過一抹喜色,他旋即整色說道:“貧僧正是要向施主討這份扛大包的活。”
和尚向來只會化緣,還從來沒見過到碼頭上扛大包換錢過日子的,魯飛好像是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好,小長老有志氣,儘管動手,扛多少給多少錢,要是都扛了去,老子請你喝酒。”
小長老沒有笑,而是走到如小山一般的貨物面前,左右開弓,隨手抓起兩個大包往肩上一放,空出來雙手再抓起兩個,轉身就往魯飛指定的倉庫那邊,一陣風似的,走了過去。
又快又穩,好像肩上扛的,兩手抓的不是百斤大包,而是羽毛。
旁邊那些同樣扛大包的苦力,一個個驚得眼睛瞪得銅鈴一般,原來這俏和尚的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