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颳起暴風雨,錯過了十五這日的“好時機”,水鬼們無不扼腕痛惜。候七卻是長舒了口氣,暗地裡唸了好幾聲“謝天謝地”。
聖三不能在這邊逗留太久,只得抱憾離去。雖說好下月初一再來,可到時能不能抽出身來實在難說。
水鬼們鬧著回家去,候七得了聖三的指示,暫時對開闢通往守貞島航路的事情保密,自是不允的。誰知哪個嘴巴一鬆,就把此間的事情捅了出去?
將酬勞又提了三成,方安撫住思家心切的水鬼們。
候七到底沒能問出那位“故友”的情況,聖三自言自語說了不少,待他問起來,卻多一字都不肯透露。
聖三稱病謝客,避開人眼來到海上,時常跟在他身邊露臉兒的那個必要留下替他遮掩一番。此番隨行而來的單九是個木訥少言的,問十句能答一句算是好的,想從他嘴裡套問些什麼比登天還難。
從聖三那裡得來的零碎資訊,倒讓候七對守貞島從未有過的嚮往起來,天兒一轉好,便吩咐水鬼們下海,為下一回登島計劃做周全的準備。
守貞島上的每一個人也都忙碌著,辣椒婆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每日帶著張氏和嫣紅上山割草。郝姑姑將割來草規整一番浸了水,等大家閒暇裡一道搓成草繩。
沐蘭照常下海,每逢漲潮便儘可能地靠近漩渦,感受一下海流的變化。下海歸來,便將做飯之類的雜活兒全部包攬了,讓辣椒婆她們專心搓繩。
時間不緊不慢地進入了夏季,島上的天氣也變得刁鑽起來。陰天下雨依然冷得厲害,趕上晴天能把人活生生地烤熟了。
經過無數次的探索,沐蘭已經基本能夠證實自個兒先前的猜想了。苦於繩子不夠長,不能在初一十五潮水水位最高之時做最後的實地驗證。
辣椒婆知她心急,帶著郝姑姑和張氏日夜不停地搓繩。繩垛越來越高,終於趕在六月十五之前搓夠了數。
沐蘭衡量一番,便選了早潮的時候下海。如此一來,早潮不行,晚潮還可以再試一回。
到了十四這日下午,辣椒婆便指揮大家搬繩子。
怕中途斷掉,繩子搓得又粗又結實,每一捆都有幾十斤,張氏和嫣紅兩個抬一捆尚覺吃力,辣椒婆一人擔起兩捆依舊健步如飛。
來來回回花了一個多時辰,才將全部的繩子搬到了海邊兒。悉數抖摟開來,繩頭打死結系在一起,一頭綁在一棵根深葉茂的大樹上,另一頭等沐蘭下海的時候綁在腰上。
張氏怕繩子傷到沐蘭,特地拆了一件厚實的衣裳,拿軟和的獸皮襯了做成護腰。
沐蘭要下海,每個人心裡都記掛著,這一夜睡得並不踏實。第二天天還沒亮,張氏便頭一個起了床。辣椒婆和郝姑姑上了年紀本就覺輕,聽到動靜緊跟著醒了。
連一向貪睡的嫣紅強撐著坐了起來,揉著眼睛慢騰騰地穿衣服。
沐蘭睜了睜眼兒,聽說時辰還早,翻個身又睡過去。這一趟下海不比往日那般小打小鬧,必要睡足攢夠了體力才行。
張氏怕沐蘭吃不飽沒力氣,將平日裡捨不得吃的東西都拿了出來。蒸得滿滿一罐子米飯,將臘肉放在火上烤得冒油,切得碎碎的。
前兩日沐蘭在海邊兒的石洞子裡掏得兩窩鳥蛋,原準備給辣椒婆和郝姑姑補身子的,也叫她留了起來。煮熟剝皮鏟碎了,連同切好的臘肉丁一道拌在米飯裡。
再蒸上一陣子,米香便混合著肉香和蛋香四散傳開,惹得林子裡的小獸蠢蠢欲動,把個嫣紅饞得盯著瓦罐直吞口水。
烤了魚,煎了慄粉榛仁餅,把蟹醬炒得噴香,拿來拌了個菌子野菜……
沐蘭起來的時候,瞧見樹墩桌上擺得滿滿當當的,比過年的時候還要豐盛。只覺心裡熱乎乎的,連手腳都跟著暖了。
張氏取最大號的碗,把飯堆得小山一樣,催促著沐蘭,“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沐蘭點了點頭,舀一勺送進嘴裡。每一粒米都叫油浸透了,一股鹹中透著甜的香味在舌尖上瀰漫開來。
她上輩子家境不錯,不敢說山珍海味,可也從未缺過嘴兒。這一碗簡單的拌飯,卻讓她品嚐到了兩輩子從品嚐過的美味。也許是因為太好吃了,她幾乎抑制不住想要掉淚的衝動。
嫣紅擎著碗等半天,見辣椒婆和郝姑姑都不碰那飯,只撿了昨日剩的菜糰子吃,自家不好意思去盛飯,嘴裡嘀咕個不住,“蒸了這許多飯,沐蘭一個哪兒吃得完?”
“是啊,我吃不完的,辣椒婆,郝姑姑,張嬸,嫣紅姐,你們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