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春瞧見沐蘭拿了東西過來,就知道她都聽見了,尷尬得手腳無處放,一張臉慢慢漲成豬肝色。
沐蘭對屋裡的氣氛渾然不覺似的,將那料子往秀姑跟前遞一遞,“春嬸,你瞧這布好看不?”
在秀姑眼裡,但凡貴的東西都是好看的。只不知沐蘭打哪兒弄來這樣一塊好料子,疑心大春還瞞著她給沐蘭扯了一塊布,眼睛直往大春那邊乜斜。
沐蘭將她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自是不會讓大春背這個黑鍋,“是孔大娘送的,叫我過年裁件新衣裳穿。”
秀姑暗自松得一口氣,心說還好不是大春,不然又是藏錢又是瞞著她扯布,這日子可真沒法兒過了。因不明白沐蘭拿塊料子過來是怎麼個意思,便抿了嘴唇不開口。
“這可真是個塊好料子,就是色兒豔了些,我身量沒長開,怕壓不住。”沐蘭拿手指摩挲著上頭織繡精緻的花紋,又抖開一角往秀姑身上比量,“春嬸這個年紀的人穿正好,做襖面也成,做春秋的夾衣也成,顯身量,又襯膚色。”
秀姑明白了,這是聽見她跟大春吵架,覺出拿了壓歲錢理虧,趕忙拿著東西討好她來了。來得正好,合該借這起子事兒將兩個一道壓制了。
這還沒成親呢,山子就先想著媳婦,大春也是處處偏著向著,照這樣下去,往後哪一個還會將她放在眼裡?
打定主意要給沐蘭點兒顏色瞧瞧,把臉兒一扭,拿起喬來。
沐蘭跟沒瞧見一樣,拿料子在她身上比了半晌,又笑嘻嘻地問道:“春嬸,這料子你喜歡不?”
“俺哪兒敢喜歡你的東西啊?”秀姑一面冷嘲熱諷地開了口,一面狠狠地瞪了大春一眼,“俺不怕東西咬手,還怕有人跟俺拼命哩。”
大春剛剛好轉的臉色又漲紅了,“你這說的是啥話兒嘛?!”
“俺說啥你心裡清楚。”秀姑不依不饒地嚷嚷起來,“王大春,咱倆的賬還沒算完呢,你少跟俺裝糊塗。”
沐蘭靜靜地聽她吵,等她歇下來了,才故作惋惜地嘆了一口氣,“這料子真的很適合春嬸的,不過蘿蔔青菜,各有所愛,春嬸不喜歡也沒辦法。
算了,我還是滿村子問一問,看能不能跟人換塊素淨的料子吧。”
也不去看秀姑的臉色,自顧自地說完了,便抱著那料子徑直出門而去。
秀姑原想拿喬,沒成想她說走就走,叫結結實實地閃了一下子。有心喊她回來,怕折了面子,不喊吧,又怕她真個跟旁人換了去。
村裡的人都是省吃儉用慣了的,過年也捨不得扯太貴的布。她小孩子家家不識貨,再拿錦緞換了麻苧,可不虧到姥姥家去了?
惦記這事兒,也顧不得跟大春算賬了,“你去瞅瞅沐蘭幹啥呢?”
“俺不去。”
大春說得這一句,腿上叫她踢了一腳,這才不情不願地起了身,走到門口,掀開簾子往外看一眼,甕聲甕氣地道:“收拾灶臺呢。”
秀姑心頭稍松,豎起耳朵留意外間的動靜。外頭鞭炮響個不停,近在咫尺的聲音反倒聽不真切,於是指使大春出去看了一回又一回。
大春叫她指使煩了,索性一去不返。
秀姑等了半日不見人回來,知道他避出去了,咬牙切齒地罵了幾句,自己掀開門簾子往外瞧。一眼瞧見沐蘭和杏花站在院子裡有說有笑,心忽地沉了下去。
那塊料子落在旁人手裡,只是心疼的事兒,若落在杏花手裡,就不止是心疼那麼簡單了。一想到杏花將那料子穿在身上,日日在她眼皮子底下燒包顯擺,胸口就憋悶得慌。
正把後槽牙磨得咯吱作響,便聽沐蘭清脆地笑了一聲,“二驢嬸你等著,我這就進屋給你拿去。”
她心頭一陣猛跳,再顧不得那許多,掀開簾子就出來了。瞧見沐蘭進了門,一把捉住她的腕子,做賊一樣地壓低了聲音道:“沐蘭,你來,嬸子跟你說幾句話兒。”
不由分說,將沐蘭拉進裡屋。
沐蘭揉一揉叫她攥疼的腕子,故作不耐地道:“春嬸,你要跟我說什麼?等會兒再說成嗎?二驢嬸還在外頭等著我呢。”
“俺要跟你說的就是她。”秀姑一臉嚴肅,聲音依舊壓得低低的,“不是俺要說杏花的壞話,她那個人啊,愛佔便宜在村裡是出了名的。你跟她換料子,不叫她坑了才怪。
你要實在不喜歡那料子,俺跟你換就是。俺這兒還有一塊布,是山子他舅媽送的,要多素淨有多素淨,你一準兒中意。”
把話一氣兒說完,見沐蘭似笑非笑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