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何以在此?尊慈大人已去世嗎?”靈甫聽了,流淚道:“不幸弟到家一月之後就去世了。終天之恨,不堪設想。
仲華兄,你幾時到此?此刻住在何處?作何事業?”舜道:“我到此已半年了,現在就住在後面的山裡耕種,不嫌簡褻,到弟舍中坐坐如何?”靈甫欣然答應,就同舜一齊前行,躍過數嶺,方到茅舍。只見那茅舍的結構,陋劣不堪,蓽門圭竇,覺得還要比它講究些。屋內地上亦無菌席,就是茅草而已。貝殼土缶,便是他的器具。仔細一看,何嘗像個人,竟和那深山中的原始野人差不多,禁不住問道:“仲華兄,你何以要到這個地方來,過這種奇苦的生涯?我聽見伯陽說,你家境還不至於苦到這樣呢。”
舜聽了,不禁嘆一口氣,便將自己如何不孝,欺瞞父母,以致被逐的原由,大約說了一遍。接著就說道:“如某這樣罪孽深重之人,只合竄居荒山,受這種苦楚,以自懲罰,還有面目見人嗎?還有心情享樂嗎?”靈甫聽了這話,知道舜是過則歸己之意,也不和他多辯,只能以大義責他道:“仲華兄,你深自刻責,固然不錯。但是父母遺體,亦不宜如此作踐。聖明時代,在此深山之中,雖無盜賊,但是虎狼猛獸總是有的。你孤身在此,萬一有個不測,那麼不孝之罪,豈不更重嗎?我勸你還是歸去,或親自向堂上乞憐,或託父老轉圜。父子天性至親,豈有不能相容之理?當時雖則盛怒,過後早消。仲華你以為如何?”舜聽了,非常感動,說道:“是極,是極。金玉良言,非常感佩,某就此歸去吧。”靈甫道:“你田事如何?”
舜道:“差不多都可以收穫,收穫之後,就可以動身。”靈甫聽了,就立起身來說道:“今朝出門過久,深恐家中人懸念,改日再來奉訪。”舜才問道:“尊府在何處?”靈甫道:“就在那邊山下西村。弟歸來之後,始則侍疾,繼則居喪,多月未曾出門。不然,我兩人恐怕早已遇到了。”說罷,與舜作別,下山而去。
過了兩日,又來訪舜,說道:“我已替你計劃過了,你所已收穫或未收穫的農產,都可以賣與此間的人,交易些輕便的物件帶回去,亦可以供養父母,你看何如?”舜道:“我正如此想,但恐急切沒有受主,攜帶即不便,棄之又可惜,正在此躊躇。”靈甫道:“我此間熟人甚多,你的農產價值多少,你自己估計,我可以代你設法分銷。”舜道:“不拘多少,只是消去就是,一切費神,都託了你。”靈甫答應而去。
到了次日,果然同了人來,商量估定,並交易的東西亦說定了。靈甫道:“仲華兄,你各事已畢,今晚可以不必再住在這深山之中,請到舍下屈住幾日,我們可以談談,再定歸期,如何?”舜見他如此義氣,也不推辭,就答應了。當下將些衣服物件疊作一包,背在肩上,就和靈甫下山。
到得村中,又走了許多路,才到靈甫家門。坐定之後,靈甫先說道:“仲華兄,我與你春初相遇,直到此刻,才可以傾心暢談。人事的變遷,亦可謂極了。”舜答應道:“是。”便問靈甫:“從前在豫州做什麼?如何與伯陽相識?”靈甫道:“我聽說豫州多隱士,又多賢土,心想結識幾個,因此到豫州去,並無別事。伯陽兄是在逆旅中遇著傾談,彼此投契,遂訂為朋友。他又提起仲華兄及秦、東二人,還有一位姓洛的,都是盛德君子。所以特地到貴處奉謁。不想因母病,幾乎失之交臂,可見人生遇合是有前定的。”舜謙讓幾句,就問道:“豫州多賢士,究竟是哪幾個?”靈甫道:“最著名的,就是八元、八愷,其餘尚多。”舜道:“怎樣叫八元、八愷?”靈甫道:“八元,是先帝高辛氏的帝子伯奮、仲戡、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狸八個。他們個個生得忠肅恭懿,宣慈惠和,所以天下之民給他們合上一個徽號,叫作‘八元’。八愷,是顓頊帝高陽氏的世子蒼舒、陵敤、檮戭、大臨、龐降、庭堅、仲容、叔達八個。他們個個生得齊聖廣淵,明允篤誠,所以天下之民亦給他們合上一個徽號,叫作‘八愷’。這十六個人,真可謂天下之士了。”舜道:“足下都見過嗎?”靈甫苴:“某隻見過龐降、季仲兩個。伯陽也只見過叔豹、龐降、檮戭三個。其餘散在各處,都沒有見過。”舜聽了,記在心裡。當下又談了些學問之事,舜覺其人可交,遂與之結為朋友,住在他家裡兩日。靈甫將舜的農產物,統統替他脫售了,又替他換了些得用之品,自己又拿出些物件來送行。舜辭之不能,亦即收下,辭別動身。
舜因記念父母之故,歸心如箭,一路絕不停留,看看已到鄉村了,不覺心中又不安起來。暗想:“此番歸家,如父母再不容留,將如之何?”一心躊躇,兩腳不免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