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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寒江南(三)
時非我看著滿廳披刀掛劍的漢子,一個個端然靜坐,屏息靜氣認真聽話,連咳痰也都透著小心翼翼的意思,這些人走出廳去,無一不是獨擋一面的能人豪傑,可是在這裡卻像私塾裡的童生一樣連大氣也不敢出,一時間不由想到這“權勢”二字難怪古往今來,天下多少英雄人物爭逐,此時此景,看著這些縱橫江湖的漢子坐在自己面前安安靜靜地聽自己說話,司空平心中難道不是意氣揚揚?一時間不知怎的又想到怡和班七齡童演那出《群英會》中,那周瑜帶醉拔劍而歌:“丈夫處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將醉,吾將醉兮發狂呤……”這幾句歌詞這時清清晰晰地浮現在他腦中,只覺得心中熱血洶湧,卻又突然有些醉熏熏的感覺,正在胡思亂想得沒有章法之時,忽聽得司空平聲音忽然微微拔高:“……焉可忘記’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咱四平鏢局風光了這麼久,焉知眼紅之人,不服氣之人不是當面奉迎,背後咬牙?前不久’商山四皓’衝咱們動手,若不是仗著時鏢頭努力,四平鏢局這跟頭可就摔得大了,各位只怕也沒有閒心能夠舒舒服服地坐在這裡了。”
滿廳的目光立刻都盯在了時非我臉上。這情景早在時非我預料中,這時也不算意外,站起身衝眾人抱拳答謝,微微一笑,神情還是裝作拘謹,顧盼之間卻神情洋洋,一張黑黝黝的臉忽然間也顯得光采照人,轉過頭再低著頭對著司空平道:“那是司空局主洪威,眾位兄弟死力,並非兄弟一人之功。”
司空平將時非我勃勃昂揚之色看在眼裡,心中冷笑,面上卻不動聲色,微微擺手,示意他坐下,正要說話,忽聽得一人高聲道:”時兄弟請了。”
這一聲來得忽然,滿廳之人立刻轉眼看著這說話之人,卻正是那濟南分局的總鏢頭玉面乾坤苗嶽。只見他這麼一站,長身頎秀,冠玉一樣的面龐上毫不見皺紋,他也是三十出頭好幾的人了,若不是唇上那綹濃密得漆染一樣的髭鬚,還有眉稜上幾根微微翹起的壽眉,憑誰看也只是個二十五六的俊秀書生,當真不愧”玉面”這兩字外號。
時非我暗襯:到底來了。抱拳道:”苗兄有何見教?”
苗嶽淡淡一笑,臉上一絲譏誚之色若有若無:”聞聽得時兄大展身手,連’商山四皓’那樣的前輩高手,在時兄劍下也敗退而走,想來時兄劍法定是高明非常了!時兄投在四平鏢局時淺,恕小弟孤聞,竟不知時兄是哪位高人名門弟子?還望告知。”
時非我見他明裡相詢,暗裡敲打自己來歷不明這點,心中不敢大意,斟酌道:”家傳的幾手野路子劍法,上不得檯盤,也入不得方家之眼,苗兄泰山劍法威著武林,一向是小弟敬仰的。”
苗嶽一哂:”那好,兄弟一生所愛無他,唯好研習劍法,在下便以泰山劍法,請教時兄的野路子劍法幾招。”
話未說完,人已越眾而出,站在廳中,”噹啷”一聲,長劍已然出鞘,雙手抱劍向時非我一揖,道:”時兄,請。”
這滿廳之人俱是武林中成名的好漢,與人動手過招那也是尋常之際,只是平時各自獨擋一面,俱是磨鍊得沉穩之極,更何況保鏢行當,也不全仗武功,俗話說”走鏢有三硬”,這”三硬”指”手硬”、”嘴硬”、”身硬”。”手硬”那自是指功夫高明,能拼不怕死,但單憑手硬還遠遠不夠,黑道上功夫高明的人比比俱是,更加上江湖詭譎技倆防不勝防,不結交方方面面的江湖朋友,天大的能耐也要栽跟頭,這就是要”嘴硬”。江湖有言道:言語到家,萬事沒啦。江湖中的朋友大多愛個面子,講個禮數,鏢未到,嘴上功夫先到,這鏢就好走了。有這兩硬,小鏢可以走得了,但走大鏢,成千上萬的黃白貨招人眼紅,手上嘴上功夫都靠不住,還要自家鏢局底子硬扎,後臺厚實,那才是”身硬”。這些分局總鏢頭待人接物活絡圓滑起來,那是比幾十年老店的夥計都要勝上三分,卻不想這苗嶽卻在這時這麼直接冒然地公然挑釁,大多愕然,只有三五略知其中緣由之人微微點頭,又微微搖頭。
時非我冷冷一笑,暗中掂掇:這苗嶽顯然也是聽得了什麼風聲,知道自己要搶了他位子,所以這般冒然挑鬥,想當著這滿鏢局的頭面人物出自己的醜了,自己若是敗在他劍下,這出醜還在其次,只怕這”副總鏢頭”四個字也要蛋打雞飛。卻不說話,只拿眼看著程昆與司空平。
程昆嘴剛要動,司空平已道:”好,苗兄弟好氣概!咱們習武之人,又是刀頭上舔血討吃,就是要有這種功夫上求精進的志氣。還有顧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