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現在考慮會不會太早?”徐渭道。
“一點都不早沈默搖頭道:“以我對徐閣老的瞭解,他極可能在嘉靖朝,便把高拱拉進內閣中。”
“難道徐階不知道”徐渭問道:“高拱對他有意見?”
“當然知道,這又不是什麼秘密”。沈默道:“但正因為如此。徐階才要送他個大大的人情
“哦,原來如此徐渭點頭道:“你這樣說,倒是真有可能。”這人啊,什麼都能欠,就是人情欠不得。地位越高、權力越大的人,就越怕欠人人情。一旦欠了人情,你就處處受制,不能反對、不能非議人家,不然就是忘恩負義,會被唾棄的。
沈默相信老謀深算的徐閣老,一定會明白高拱的崛起不可阻擋。八成會利用先發優勢,做個順水人情。讓高拱一輩子都受制於他”這是十分符合徐階性格的推斷。
“那你覺著”徐渭問道:“高拱會乖乖上套嗎?”事實上。也早有傳聞,明年開春後廷推大學士。高拱便是熱門人選,只是高肅卿對此的態度很冷淡,顯得興趣缺缺,,但這也能印證沈默的推測。
“當然不會”池默搖頭道:“我說過高肅卿是絕世之才,他的才華和手裡的好牌,也造成了他的驕傲自負,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我是他。也會覺著徐階這一手,就像往他嘴裡硬塞個蒼蠅似的。只要裕王一登基,老子就是當仁不讓的內閣老大。連徐階本人都得靠邊站,哪用他送幹人情。所以我相信,高拱不僅不會感激徐階,反而還會覺著他用心陰險雖然沈默所說的都只是推測,但他和徐階、高拱打交道好多年,僅靠猜。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而且這次徐階大動干戈,把嚴黨分子打掃的乾乾淨淨,騰出這麼多空位來”沈默笑道:“我得為兄弟們考慮,讓大家都能往上挪挪。”
“所以你得讓高拱這個吏部尚書看看,自己跟徐階是多的麼不對路。徐渭笑道:“這樣他才能對咱們的人多加提拔。”
“嗯,雖然有點繞,但確實是這樣的沈默淡淡笑道:“也只有這個階段。能利用一下他倆之間的矛盾,等一旦矛盾激化到表面化了,我也就只有受苦的份兒了。”
“我終於知道,你這頓鴻門宴。到底打得什麼主意了徐渭尋思好久,突然明白道:“你根本就不是為了宗祿的事情,宴請林潤不過是個幌子,而是為了跟張居正吵一架,好讓殷士瞻聽到,把你對徐閣老的態度,傳給高肅卿。”說著使勁拍打著沈默的肩膀道:“怪不得你讓我散席後,把殷士瞻拉到隔壁房喝茶呢,早就知道一品居的包廂不隔音。是吧?”
沈默閃開徐渭的手,揉著被拍的生疼的肩膀道:“我以為憑咱倆的默契,你肯定知道我要幹什麼呢。誰知道你最近想什麼,竟然如此遲鈍
“唉,還能想什麼?”徐渭聞言僵日08舊姍旬書曬譏片齊餘網乍,幽幽嘆道!“知道嗎,她回江南了六””※
“是麼,”沈默低聲道:“什麼時候的事兒?”
“前幾天,我去庵裡看她!結果主持說。她已經回杭州了。還給我留了封信徐渭意興闌珊道:“信上說,其實我的心意她都明白,但她不能耽誤我的前程,也不想再給家族抹黑。所以還是從此京師江南。天各一方,永遠不要再相見
沈默默然,他也覺著這話在理”如果年輕時,他一定會勸徐渭把她追回來,但現在的沈默,只會默默陪著徐渭舔抵傷口,而絕不會勸他這樣做。
“那你打算怎麼辦?”沈默問他道。
“不知道徐渭揉著亂蓬蓬的頭髮道:“我現在有點亂,等我想想,想想再,”
“好的。”沈默微笑道:“慢慢想,不著急。幹萬別衝動就好
馬車行走在靜謐的街道上,漆黑的天空中,有潔白的雪花無聲飄
雪越下越大,嘉靖四十二年的冬天,給人的回憶一定是白茫茫的,這也讓京畿一代的災民狀況,變得愈發嚴峻起來,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凍死餓死,其慘狀是任何人都不能熟視無睹的。
“救災,一定要救災。”奉父皇之命,裕王巡視城郭,看到了那餓俘滿地的景象,心靈大受震動,對一同巡視的徐階道:“那都是我大明的子民,閣老,咱們不能不管啊!”
“當然耍管”徐階輕聲道:“其實朝廷已經盡力了,把太倉中的存糧都搬出來了,可是這天寒地凍,運河結冰,南方的糧食運不過來,只靠太倉這點存糧,那是杯水車薪啊”頓一頓道:“不過一天兩次施粥,還是可以勉強支撐的,只能讓他們再忍一忍,等到來年二月。一切就好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