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著相了,便也不再言語。這時徐階起身道:“諸位先在這兒議著,下官必殂馬上去稟告皇上。”
眾人知道這種事耽誤不得,趕緊起身相送。徐階走到門口,又面帶憂慮的回頭道:“這件事的影響,也要考慮進去。”便離開無逸殿,往聖壽宮去了。
雖然已進臘月,聖壽宮的窗戶卻大開著,北風嗖嗖穿過大殿,讓人根本感覺不到戶內戶外之分。伺候的太監們苦不堪言,卻只能硬捱著,因為嘉靖皇帝,覺著這種溫度剛剛好……
徐階自然知道此間的怪異,所以內裡穿了厚厚的棉褲襖,以備在面聖的時候,不至於被凍昏過去。步履有些遲緩的走進宮中,就看見同樣穿成個球的司禮太監黃錦,含著笑迎出來道:“哎呦,相爺來得可不巧,皇上剛剛入定呢。
徐階面色沉痛道:“哦,此事應馬上讓皇上知道。”說著把那竹筒遞給黃錦。黃錦抽出信箋一看,臉色大變,哎呦一聲道:“我這就去叫醒皇上。”說著急匆匆轉身進了寢宮。
過了好一會兒,黃錦出來,面上帶著淚花道:“相爺,皇上請您
進去。”
徐階見他哭成個大花臉,低聲問道:“皇上情緒還穩定嗎?”
“皇上,沒什麼表情,就是一直沒說話,剛才讓奴婢請您進來,是第一句哩。”黃錦不好意思的擦擦淚道:“咱這是自己哭著玩呢。”
徐階點點頭,邁步走進宮內,到了走廊盡頭,他將身上的裘皮大氅解下,交給伺候的太監,象徵性的拍拍身上,整理下樑冠,調整情緒,走進了嘉靖皇帝的清修玄妙之所。
十進去,他就趕緊叩拜道:“皇上節哀,保重龍體啊!”眼淚便刷刷的下來,與方才黃錦那招如出一轍。
但他喊完之後,卻尷尬的發現,大殿裡安靜的落針可聞。小心的抬起頭來,只見嘉靖靠在躺椅上,表情難以捉摸的望著自己。兩人視線對上,嘉靖才緩緩道:“給徐閣老賜坐。”
黃錦綸徐階搬來錦墩,徐階謝過起身,擱半拉屁股在座位上道:“臣驚聞噩耗,不勝悲痛,景王殿下仁愛英明,可惜天不假年,竟英年早逝卜·····”說著又抹起淚來……雖然知道這樣很傻,但他更知道嘉靖的喜怒無常,還是這樣安全些。
嘉靖皇帝緩緩道:“你們真心難過哪?”這話是問向徐階和黃錦的,後者連連點頭,前者也垂淚連連,顯然悲痛極了。
“如果不是當著朕的面,”嘉靖卻繼續冷冰冰的問道:“你們能掉一滴淚嗎?”顯然皇帝已經認定他們是假哭,再哭或者不哭都顯得太假,這就讓兩人尷尬了,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好在嘉靖沒興趣揪著不放,他的目光越過兩人,透過珠簾,總在幽深的長廊中,聲音低低道:“朕不怪你們假哭,朱載圳也確實不值得你們哭……”
黃錦趕緊道:“奴婢和景王爺雖然接觸不多,可素知他的賢名,也親見他對皇上的孝順,突然聽他英年早逝,心裡是真的難過……”
嘉靖沒看他,目光仍然望著前方道:“也只有你這種傻子,才把他當成好人……”說著面上竟浮現一絲猙獰道:“這麼死真是便宜他了!”
徐階和黃錦震驚無比,他們想不出,這父子倆竟有多大的仇恨,竟能讓做父親的說出這種話來。兩人只能不言不語,心情悒悒的聽那驚人的皇室秘辛。
嘉靖完全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呼吸逐漸急促起來,近似咬牙切齒道:“此子素謀奪嫡,狼心狗肺,惡行百端,曾經暗害朕的皇孫,還與奸人合謀,≦x≧≦x≧≦x≧≦s≧≦w≧≦。≧≦n≧≦è≧≦t≧≦≧殺害朕最親的人……若非他是朕的兒子,朕早就將他千刀萬剮了,今死矣,可謂……”他越說越激動,呼吸也愈加急促,但還是噴出四個字道:“死有餘辜……”說完便劇烈咳嗽起來。
黃錦趕緊把震驚拋到腦後,上前為皇帝撫背道:“人死萬事空,是非埋上中。主子就別再為這些事上火了,珍惜仙體要緊啊。”
嘉靖的呼吸緩過來,兩眼突然瞪得溜圓,面部的線條繃得緊緊的,道:“錯,朕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死的只是,他的魂靈不會死,肯定會回來找我的……
這下把黃錦搞糊塗了,小聲問道:“他還回來幹什麼?”
“朱載圳氣量狹小,這輩子沒當上皇帝,又被朕趕到湖廣去,心裡
肯定怨念如海,一定會回來嚇朕的。”嘉靖煞有介事道。
徐階和黃錦這下明白了,皇帝這是又魔怔了……自從嘉靖服用了王金那夥人進獻的丹藥,就不時情緒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