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可有實證?”張四維沉聲問道。
“這還需要證據麼?”萬曆恨恨道:“市面上造謠huò眾、報紙上煽風點火,銀行裡帶頭擠兌,來得如此突然、猛烈,要說這裡面沒有組織,沒有事先的預謀,三歲孩子也不信!”顯然皇帝對九大家的憎恨積蓄已久,只見他神經質的攥緊拳頭,格格咬牙道:“這些賊子懷不臣之心久矣,沒有他們的資助,王學妖風豈能刮遍九州四方?什麼泰州學派、瓊林學派,什麼何心隱、李贊、羅近溪,都是他們的代言人,為他們鼓吹什麼非君、什麼虛君實相、什麼君主乃天下大害!”
萬曆消瘦的面孔,因為憤怒而變得沒有絲毫血sè。東暖閣中,只聽到他憤怒的叫囂:“可恨那些大臣,還百般為他們辯護,說什麼“聖君明主不以〖言〗論治罪,、什麼“區區野儒沽名釣譽,陛下不可上當,!
可笑朕還聽信他們的話,沒有深究。現在才想明白,他們,那些大小
官員,根本就是東南的走狗,一丘之絡!他們聯合起來欺騙朕、孤立朕、謀害朕……”
持續jī動了一陣子,萬曆覺著倦子,便緩緩坐回御座,語調蕭索道:“張先生,你知道麼?沒有大臣的背書,朕的政令已經出不了紫禁城了…”說著又jī動起來道:“天下人都以為,朕查封匯聯號是貪財!卻不知道,是他們的野心,快要籠罩整個大明,朕才不得不動手鏟除!”
張四維真想問問,既然如此用心良苦,您何必豪奪那五千萬兩呢?
其實很多時候,人都搞不清自己的內心,原本的動機和貪yù交織,便分不清到底是貪yù作祟,還是真的用心良苦了。
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口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這是一場戰爭,朕與那些東南豪族的戰爭!”萬曆揮舞著雙手,以表達此刻的jī動道:“最終的勝利,必將屬於朕!朕會把那些企圖顛覆皇權、架空朕的亂臣賊子,統統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升!”
說著一臉熱切的望著張四維道:“張愛卿,你和你的那些鄉黨,要全力協助朕!勝利之後,朕與你們共天下!”
張四維還沒有想明白此中的利害,且不能讓皇帝失望,只得先含糊答應道:“微臣時刻準備著,為皇上分憂。”
“甚好。”萬曆點點頭,端起茶盞道:“你先回去候旨吧。”
“微臣告退。”張四維行叩拜禮,倒退著出了東暖閣。
丁憂期間,張四維雖然不擔任官職,但待遇沒減,一頂抬輿乾清宮候在外,張四維坐上去,眯著眼回望堂皇森嚴中帶著些許破落之氣的巍峨皇城,他的眉頭緊緊皺起,眼神晦明晦暗,心裡不知在盤算什麼。
不知不覺,太監們將他抬到左安門。張四維的家人和轎伕早等在那裡。看見老爺出來,連忙落下轎杆、掀開轎簾。
看到他灰敗的臉sè,老管家張德慘然道:“大爺,真的全交了?”
“…”張四維點點頭,彷彿力氣都在東暖閣耗光了。
“那可是老爺奮鬥一輩子的”張德說到一半,覺著不妥,便打住了,兩行老淚卻淌下來。
“要是我爹還活著”張四維慘笑一聲道:“日異隆也不至於陷入絕境…”說完只覺手腳發軟、天旋地轉,眼前一黑,跌落轎中。
“老爺,老爺!”下人們嚇壞了,趕緊上前檢視,又叫道:“快請御醫,請御醫!”
張四維在京城的宅院,距離左安門很近,因此轎伕把他抬回家去,請御醫也到府上診治。
他在左安門昏倒的訊息,自然很快傳回了東暖閣。
萬曆皇帝正在神情怪誕的吸他的特製香菸,聽聞張四維竟昏倒了,搖搖頭,打個寒噤,目光mí離道:“真不頂事兒,要是張師傅沒失蹤就好了………”
太監們知道,彼張非此張,乃是江陵張居正。但都不敢多言,因為皇帝在吸菸的時候,極端喜怒無常,不少人因為在這個時間段,稀裡糊塗被打了板子,甚至直接逐出宮去,前途盡毀。
直到客用拿溫熱的溼巾,為皇帝擦淨臉上細密的汗珠,萬曆的目光重新清明起來,大家才算鬆了口氣。
萬曆腮邊浮現出不正常的殷紅,卻被身邊太監說成是吸了福壽煙,身體更健康的表現。其實他隱隱覺著不是這樣的,因為這煙只有吸的時候yù仙yù死,一旦一段時間不吸,就如萬蟻噬骨般渾身難受。
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兩次吸菸的間隔也越來越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