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終人不散,江上數峰青(後記之二) (下)
曲終人不散,江上數峰青(後記之二)
政府有了執行力,才有解決問題的可能,從這一點上說,高拱和張居正,足以令千年以降的帝王將相汗顏。
然而兩人再強大,也無法與他們的權力來源抗爭。就像書裡說的‘內閣是雲,宮裡是風,雲可以遮天蔽日,卻抵不過一陣風’。所以權勢滔天如高拱,被孤兒寡母一道旨意就貶為庶民。張居正要厲害些,但那是他仗著和馮保的私誼,以及與李太后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關係,形成了皇帝也無可奈何的鐵三角。但是他一死,鐵三角轟然崩塌,萬曆立即展開清算,大明就在那一刻,斷絕了生還的可能,這也是皇權社會的死結。
所以,萬曆皇帝必須要為明朝的滅亡負總責,他發動無底線的政治鬥爭,秉承著傳統的‘只要是敵人堅持的,就必須要摧毀’的原則,廢除了張居正的‘考成法’,恢復了張居正得罪士林才削減下去的冗官。到了後期,更是為了賭氣,奏章不批、缺官不補,使這個國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政令不行、人浮於事,皇帝只能管太監,中央地方沒人管’的徹底行政缺位。
但這也不能完全怪萬曆,因為他接受了最優秀的帝王教育,張居正幾乎披肝瀝膽,為帝國培養了一位高深莫測的君王,當這種能力與極端自私的個性結合在一起,不僅令張居正自食其果,還給大明敲響了喪鐘。
我承認歷史上的萬曆,要比本書中優秀的多,他取得了三大徵的勝利,他二十多年深居內宮,依然牢牢握住權柄,這都是能力的體現。然而對於一位帝王來說,如果他不能以江山社稷為重,而是隻看重自己的權威,或者為了讓寵妃的兒子當上太子,就跟大臣對抗二十年不上朝,那麼我只能說,這種能力越強,對國家造成的傷害也就越深。所以他和他那個能力極強的爺爺,遠不如他那個平庸的爹爹稱職。
不能將天下的興衰,繫於一人之身,帝王思想是要不得的。
書寫完了,但書中的故事還在繼續,讀者很想讓我講講,十幾幾十年,甚至上百年後的大明,會是個什麼樣子?我只能說,我也不知道,因為哪怕最簡單的推理,也需要做變數分析,難度不啻於再寫一本官居一品。
當然希望中的未來大明,就如沈默所講,它應該是王在法下,政府理性、民眾不順從的。只要我們的國家有了這樣的核心,國富民強,稱雄民族之林,不過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曹公說:‘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雲作者痴,誰解其中味?’謹以此,作為本書的曲終。
但是——人不能散,因為新書六月十六到十八號之間,就要問世了,諸位看官,諸位衣食父母到時候可一定捧場啊,咱們不見不散不然我天天半夜十二點,到你家找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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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十年 (一)
番外篇 十年 (一)
因為一些細節問題,新書不得不晚發兩天,為了表示歉意,也為了給很多意猶未盡的讀者一個交代,故而寫了這個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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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共和十年隆冬,萬里冰封,奇寒無比。
整整一個冬天,東起遼東,西至甘陝,由山東河南又到兩淮兩湖,處處冷得出奇。自從入冬以來,各省便風雪交加,一片混沌,山河表裡,都變成了渾然一體的雪原。天光放亮的時候極罕見,且那太陽只是慘淡的一點蒼白色,全然沒了本應有的亮麗暖和。老百姓都鑽到屋子裡,圍著爐子,誰也不肯輕易出門。
可就在這天寒地凍,風雪瀰漫的時刻,卻有一支馬隊,沿著冰封的道路,艱難的向北跋涉。
這支隊伍不到二十人,都穿著厚厚的羊皮大衣,腳上套著厚厚的氈靴,頭上戴著厚厚的貉殼帽子,這一身極保暖的裝束,使他們在這種極寒的天氣中,也能保持住體溫,不斷前行。
在最近這十幾年裡,這種極寒天氣已成常態,以至於騎士們早習慣了與惡劣的自然對抗。到了中午時分,他們尋到道旁一處背風的山窩,便策馬過去,下來餵馬吃飯。
這一下,十幾名騎士終於能分出主從來了,別人餵馬的餵馬,備餐的備餐,有兩個人卻一屁股坐在厚厚的防水氈布上,沒有要幫忙的自覺。當然,別人也覺著理所當然。
因為這兩位是此行的主官,年長些的是大明戶部左侍郎金學曾;年輕些的是大明科學院副院長、農科所所長徐光啟,其餘人都是他們的隨員和護衛。
那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