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殺人。”方木一邊盡力護住陸海濤,一邊張開雙手,以示自己沒有敵意,“三強已經死了,這事再也無法挽回,你們應該……哎呀!”
方木突然感到小腿一陣劇痛,低頭一看,陸海濤的雙手伸進自己的褲管,指甲已經深深地嵌進了自己小腿的面板裡。
“啊……”滿臉都被血糊住的陸海濤毫無意義地低吼著,在血汙下面,一雙眼睛正放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死死地盯著方木。
方木疼得腳一軟,幾乎摔在地上。
“他已經瘋了!打死他,打死他!”人群中傳出一聲怪叫,剛剛後退的村民們又重新逼上前來。
“大家別衝動!”方木急忙站穩腳跟,“殺人是要償命的!你們殺了海濤,誰也跑不了!”
“放屁,還能把我們都抓走?”有人大聲喊道。
“你們要相信我!”方木滿頭大汗,“千萬冷靜點,現在的社會是講法律的……”
“什麼法律.法律能管我們吃喝麼,能管我們錢花麼?”
“錢和命哪個重要?”方木吼起來,“為了你們自己有吃有住,有錢花,就要殺人嗎?”
“他不死,我們就都得死!”陸天長大喊,“別聽他的,上,上!”
這句話刺激了所有的村民,無數的棍棒和鐵叉又在方木面前揮舞起來。
很快,方木的頭上和身上又捱了重重的幾下。
劇痛之後,就是麻木。恍惚中,方木意識到,面前已經不是人類的面孔。
他們沒有眼睛。
臉頰上本該閃爍光芒的地方,只有一團黑霧縈繞。
盲魚。方木忽然想到那些因為見不到陽光而失去眼睛的魚。
當人的心靈被慾望徹底矇蔽,和盲魚又有什麼分別?
方木突然從心底感到瀰漫至全身的絕望,這絕望又催生起無邊的憤怒!
一根棍子打在方木的肩膀上,方木就勢抓住它,奮力奪了下來,隨即就在身前揮舞起來。
突如其來的反抗讓人群稍稍退卻,也為方木爭得了一點空間。血從頭上流下來,糊住了他的眼睛。方木一邊用手擦拭,一邊舉起棍子指向蠢蠢欲動的村民。
“都給我老實點兒!”無論如何也得把陸海濤帶出去,方木橫下心,“我是……”
“咚!”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悶響,方木面前的村民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驚呼,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立刻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
半坐著的陸海濤正軟綿綿地倒下去,腦漿混合著血液從頭頂的窟窿裡咕嘟嘟地冒出來。他的嘴巴大張,雙眼圓睜,似乎對面前的那個人充滿疑惑。
那個人,是握著一把斧頭的陸海燕。
陸海燕依舊保持著擊打的姿勢,上身前傾,牙關緊咬,雙眼直勾勾地盯著還在抽搐的弟弟。
不,那不是眼睛。
那也是一團黑霧。
院子裡徹底靜了下來,靜得連風聲都清晰可辨。
每個人都像雕像一般,默默地看著不住喘息的陸海燕,以及地上那具支離破碎的軀體。
直到陸海濤撥出最後一口氣,陸海燕才晃了晃身子,低著頭慢慢走到陸天長面前。
陸天長顯然也受驚不小,看到陸海燕向自己走來,竟做出要逃跑的姿勢。
陸海燕卻萬分順從地把斧子交到陸天長手裡,陸天長下意識地接過來。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嘴唇翕動了幾下,擠出幾個字:“好……好孩子。”
陸海燕猛地抬起頭來,遮擋臉龐的長髮後面,驟然射出兩道寒光。緊接著,她的嘴唇就像野獸一樣翻卷起來,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啊……”她尖叫起來。
這叫聲彷彿一把利劍,刺進每個人的鼓膜裡。不遠處,一片密林中的烏鴉也被驚擾起來,嘎嘎叫著飛向遠方。
直到胸腔裡的空氣似乎全被呼了出去,陸海燕的尖叫才漸漸停止。她的牙齒還露在乾裂的嘴唇外面,一絲涎水從嘴角流淌下來。
她低下頭,俯身背起已經昏死過去的崔寡婦,看也不看方木一眼,緩緩離去。
直到她們消失在村莊裡,人群才開始慢慢活動起來。沒有人說話.一個接一個地離開。很快,院子裡就只剩下陸天長、陸大春、方木和幾個村民。
還有已經僵硬的陸海濤。
陸天長對陸大春耳語了幾句,隨即,陸大春就指揮兩個村民把陸海濤的屍體拖走了。另外幾個則走過來圍住了方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