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的時候,葛媽媽還唸叨:“啊呀,我這用腳腿兒啊,真是老得不行了。不行了,哎喲,差點兒碰到我!”
葛聰紫張地護著他娘,蘇錚攔住做戲的娘和認真的兒子,無奈地說:“我坐後面。”
葛聰一愣,葛媽媽趕緊勸阻,“不用不用,我坐吧,我老了,坐哪我都沒事。”
蘇錚陡然提高了嗓門,“哪兒能委屈您呢!”
葛聰和葛媽媽都是一愣,蘇錚深吸一口氣,慢慢平靜下來,笑得很溫和地說:“怎麼說您也是長輩。來,葛聰你開車,我坐後面,呵呵,我手腳靈活。”
葛聰感覺到蘇錚的不快和緊張,但卻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只知道自己的娘終於不用絆手絆腳地往後爬,臉上漾開愉快的微笑。
葛媽媽坐進前座,路上告訴蘇錚:“啊呀,以後得換輛大點兒的,這車太小氣,讓人看了都笑話。葛聰個子高,得換個空間大的。”
蘇錚微閉雙目沒有理她。
葛聰一邊開車一邊問:“行,您說換啥?”
葛媽媽想了想,“唔,我看有種白車上面有個金色的小杯子似的標誌,就那個吧。個兒大,座位也多,氣派!”
葛聰想了想,“金盃?”
“咳咳咳!”蘇錚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捂著臉直襬手。
“三不”政策高於一切,不管暗地裡多少波濤洶湧,不管葛媽媽如何給她兒子夾菜餵飯擦嘴角,蘇錚始終保持著平和的微笑和欣賞的目光。慢慢地,葛聰也察覺出點兒不對勁兒,稍稍和自己老媽拉開些距離,但是收交甚微。
蘇錚把他們母子送回家,便拒絕進屋,藉口所裡有事,開車離去。
看著小車的背影,葛聰皺著眉頭問:“媽,您今天怎麼啦?”
葛媽媽得意地“哼”了一聲,“我讓她知難而退!”
“知……什麼難?”
“嘿嘿,傻兒子,你不懂的。”葛媽媽拍拍兒子健壯的後背,有些感慨,“我呀,可是當了一回噁心人啊!不過我願意,傻兒子,你都不知道你娘我多不容易啊!”
葛聰聽得雲裡霧裡,雖然有時候老孃說話嗆了點兒,但是蘇錚看起來也不太在意。這不正說明蘇錚懂事明理嗎?難道老孃不滿意?
“媽,您覺得蘇錚怎麼樣?”葛聰轉到自己關心的話題上。
葛媽媽嘆氣,“唉,兒子,你們年輕人不是講要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嗎?你呀,沒選對時間。”
“啊?這不是您讓來的嗎?
“唉,算了,跟你這愣小子講不明白。反正這女的,聰明,有教養,可惜不是咱們葛家的人。”葛媽媽掏出鑰匙開門,“其實吧,媽建議你可以照著這個標準找,但是最好是黃花大閨女。我養你這麼大,幾十年捧著你供著你,最後把你交代給一個……唉,說起來,你都不覺得虧?那……和別的男人睡過的女人——”
“媽!”葛聰厭惡地皺起眉頭,卻沒有反駁。
“唉,你現在能忍,將來過日子磕磕絆絆,遲早有一天會後悔的。”知子莫若母,葛媽媽把打包的菜放進冰箱,“我是不想讓你走彎路啊!聽媽的,沒錯。”
回頭一看,葛聰已經鑽進自己的屋子。葛媽媽再次嘆氣,搖了搖頭。
天色還早,與葛聰相處將近一個月,周圍的景色已經從秋日的最後繁華迅速蛻變成冬天的萬物蕭索。蘇錚停下車,買了張票,走進玉淵潭公園。湖面結了一層薄冰,隨著水波慢慢地飄動。
蘇錚本來想找個地方安靜地想一想,又或者什麼都不想就這樣發會兒呆。可就,電話還是不由分說地響了,接起來是寶貝秦朝的。細細碎碎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小心翼翼,誰說孩子不知道,他們比誰都更敏感——
“媽媽,你在哪裡?”
蘇錚的心一下子就碎了。方才的委屈和煩惱變成湖裡的泥巴,重重地沉到最深處,以至於可以被一層層生活的漣漪覆蓋遮掩,變成不可測無心測的深淵。
“路上,媽媽在路上。你還在姥姥家嗎?”
“沒有,爸爸帶我出來玩兒。他沒開車,你來接我們吧!”秦朝有氣無力地說,小心得好像害怕被拒絕。
一個念頭跑出來:秦斌跟孩子說什麼了?!怒火立刻熊熊燃燒起來,原本深淵裡的爛泥竟揮發出可怕的甲烷,讓蘇錚幾乎爆炸,“讓你爸爸接電話!”
蘇錚極力剋制著自己,那邊傳來換手的聲音,秦斌笑呵呵的聲音一如既往,“我們打不到車,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怒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