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個夜晚,他們在黑暗中彼此觀望。
她是他唯一的安慰。在內心的深處。
17層。只有兩戶人家。
他站在那扇應該是正確的門前,按響了門鈴。
很久。沒有任何應答。
她就在他觸手可及的一個範圍裡。他想。如果他能再有一點點時間。
他耐心地又一次按著門鈴。
身後傳來輕輕的開門聲,他回過頭去。
這戶人家是空的。一個蒼白的女人,在門後冷淡地看著他。
空的?
是的。從我家搬過來後,這扇門就從沒有開動過。
她的眼神帶著一點點的驚慌。據說是以前有人從那個陽臺跳樓。死了。
她輕輕地又把門關上。
寂靜。無盡的寂靜。象潮水一樣翻湧過來。把他窒息。
在下降的電梯裡,他感覺到微微的暈眩。
也許是烈酒把藥物的藥性加強了。
心裡卻異常的鎮靜。
甚至再次感覺到女孩溫暖的笑容,無聲地向他靠近。柔軟的髮絲輕輕劃過他的嘴唇。純棉布裙散發清香。
混雜著情慾和童貞,讓他感覺著溫柔而尖銳的痛楚。
他從口袋裡掏出藥瓶,在手心裡又倒出幾顆白色藥片,把它們吞了下去。
心臟遲鈍地疼痛起來。聽見血管裡突突地跳動聲音。
當冰冷的雨點打上他的眼睛,他感覺到自己的眼淚是溫暖的。
也許這是唯一真實的東西。
第二天的晚報,刊登了一則短短的社會新聞。
單身男子,服用過量某新型抗抑鬱藥物,導致昏迷。32歲,外企職員。
被發現後送入醫院。病情待定。據檢查,此男士有深度抑鬱症狀及神經幻覺功能失調。
我是一隻魚轉製作網站 佚名
手心空洞
安妮寶貝
8月的某天。天氣晴朗。
下車穿過馬路的時候,陽光照在單位28層的大廈玻璃上,明亮得晃眼。
※ ※ ※
那天穿的是一條小藍格子的棉布裙。在上升的電梯裡,對著鏡子輕輕地在唇上抹了一層口紅。淡淡薔薇的顏色。
時光的小鳥還停留在心上。給我年輕的容顏。也給我自由。
※ ※ ※
剛進單位的時候也是在8月。一幫新員工參加培訓。都是剛從學校裡出來,滿臉青春。在這麼龐大的一個機構裡,突然感覺有些窒息。中央空調打得太冷,第一個月就感冒發燒。第三個月,對父親說,不想做了,想去廣告公司。
父親說,市長的女兒也就在這裡乾乾活,你還想做什麼。
就這樣,一停留就是幾年。
終於還是要走。
想起小學三年級的時候,老師帶著我們去春遊。那是第一次去很遠的地方。
爬山的時候必須跟著老師。可是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不能去另外一條路。因為那裡有更多的野山茶。
於是就獨自離隊。一個人走到深山裡面。因為喜歡的潔白的野山茶。
老師找到我的時候,急的眼淚都快下來,連聲問我,你為什麼不能和別人一樣。
那年我10歲。我似乎漸漸明白,自己是一個和別人不同的孩子。
僅僅因為這一點,就要承受比別人更多的代價。
※ ※ ※
報告打上去以後,有一段很長的時間空閒在家裡。
父母跑到單位去阻擋。也不許我去聯絡好的新單位上班。因為無法接受我要去另一個城市生活的事實。
也許會因為對他們的深愛而放棄自己的自私。但卻不願意對現實的壓迫放棄自己的選擇。
心是空白的。我知道。在走進領導辦公室裡的一瞬間。我的手裡已經放掉了擁有的一切。優越和麻木。以及一段可以預知的穩定的未來。
那一段時間,喜歡看天空中的鳥群。常常獨自趴在陽臺上,看著鳥的翅膀寂靜地掠過城市純藍的天空。陽光很明亮。光著腳,讓頭髮散下來。心裡不斷想起的只有一句話:遠走高飛。
突然想到,自己是一個不喜歡妥協的人。
※ ※ ※
是一段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