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7月。
……倪辰,今天是我生日。生日是奇怪的日子,一個人的出生其實和任何人無關,但當他過生日的時候卻喜歡找很多人來慶祝。有什麼好慶祝的呢。我只是覺得自己很想念父母,但仍然不願意見到他們。
下班以後,我獨自去南京路伊勢丹,我在那裡看漂亮的裙子,鞋,化妝品,項鍊和香水。我喜歡物質。有時候它能安慰人,就像撫摸,雖然空洞,卻帶來堅實地填補,暫時讓人忘記生命的缺乏。平時我只穿舊仔褲,很懶散,今天給自己買了一條暗玫瑰紅的裙子,簡單地式樣,上面繡著花朵,不是太貴。我已經很久沒有穿新衣服。
突然我很想念曾經送過我一條白裙子的男人。我和他分開已經很久,但一直不能遺忘他。他送我的那條白裙子已經發黃,我始終沒有穿。害怕那些塵封的東西,一被開啟就消失無蹤……
出來的時候,看到哈根達斯的小店鋪。我進去停留了很久,但裡面的冰激凌太貴了,所以最後依然什麼也沒買。出來的時候拿了一份廣告頁,做得很精美,讓人愉快。
香草來自馬達加斯加,咖啡來自巴西,草莓來自俄勒岡,巧克力來自比利時,堅果來自夏威夷……我一直在車上看著這份廣告,我覺得它就像我的理想。有一天,我會賣一份。我是多麼地喜歡它。
……回到家的時候,發現林躺在床上,滿身酒氣,他說他胃痛,因為難受他又開始注射……
倪辰給靳輕打電話。她在公司,電話裡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甜美和單薄,聽過去始終開朗溫柔。
你好嗎。倪辰靠在公用電話亭的玻璃門上,外面下很大的雨,他聽到話筒裡聲音很雜亂。
不是太好。她說。
是因為他嗎。
是的。
倪辰停頓了一下。靳輕,我已經搬家了,我想我應該告訴過你。
是的,你在信裡提過。
有空過來坐坐。
好的。
也許你不應該再和他糾纏下去。你會毀了自己。倪辰終於讓自己清楚地說出這就話,突然他發現自己乾燥的嘴唇粘在了一起。他聽到話筒裡一片沉寂。
我知道了,倪辰。我知道。
換一下生活,不要再這樣耗損自己。
好的。
先說到這裡了。再見。
再見。
電話掛下了。倪辰看著玻璃外面的大雨。他看著玻璃上的雨滴。
看到雨滴從玻璃上滑落的樣子,原來是有軌跡可循的。它們短裂,急促,破碎,緩慢,像一個脾氣暴躁的人慾言又止,充滿壓抑。我一直看著它們,直到下站。大概是一個小時左右。
這是靳輕的第一封信。
6 一個告別的夜晚
陰雨持續了很長時間。倪辰快畢業了,擺在他面前的,突然出現了可以選擇的很多路途。包括繼續在學校裡讀博士,而美國的一所學院也發出了邀請,同時可以選擇的是,去一家著名的外國企業上班,是鯨的朋友介紹。
那天晚上,鯨來到倪辰的老式公寓,她帶來了一些資料,還有一束潔白的馬蹄蓮。
她說,第一次來看新家,應該帶些禮物的。然後她在廚房找了一個大口杯,把花放了起來。
倪辰,你是不相信愛情的人吧。突然她笑吟吟地說。
為什麼呢。
我看到你的床單是白色的。一個用白床單的男人,心裡帶有某種完美主義傾向,並且苛求,倪辰微笑。他說,錯了,我相信愛情,而且熱愛它。
他們煮了咖啡,然後選了一張莫扎特的唱片,窗外雨聲大作,打在樹葉上發出嘩嘩的聲音。鯨坐在倪辰的床上看書,倪辰看資料,不知不覺到了十點多。
我過半小時走,倪辰。
好,我等會送你到車站。
突然外面傳過輕輕的敲門聲。鯨抬起頭看他。我去看看,倪辰站起來。
走下樓梯的時候,倪辰感覺自己的心發出聲音。是跳動時的沒有節奏的強勁的聲音。
他開啟門,看到站在門廊下的女孩。漆黑的頭髮,蒼白的臉,穿著一條暗玫瑰紅的無袖絲裙。你好。她看著他。她的聲音很輕,頭髮上都是雨水。
靳輕。倪辰說,能等我一會嗎,我現在有個朋友在家裡。靳輕點頭,她看過去疲倦而柔順,臉上一直帶著模糊的笑容。
倪辰帶著鯨走下樓梯的時候,靳輕獨自坐在樓梯的臺階上。一大塊寒冷黑暗的陰影籠罩著她,只有暗紅色的裙子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