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張偉道:“全天下的百姓都被苦害。唯臺灣可倖免麼?不知死之悲,安知生之歡?還是受些苦楚的好。”
只是現下親眼見了這些混賬禍害百姓,偏生卻不能理會,各人心裡難過,亦是難免。
張偉身上只是平常,腳底卻穿著柳如是親手作的絲履,此時負手而行,踩在青石路面之上,只覺得舒適異常。心中慢慢平息了憤恨,轉頭向何斌笑道:“還好今日就要把這些蟊賊全數剪滅,不然等我兒子生將下來再行殺人之事,又要有人囉嗦,說什麼衝撞啊,不祥啊。正事不理會,每日這些無用的東西到是學了不少。”
何斌知他不喜自已請人打醮默祝起兵順遂,知張偉素來不信鬼神,此時藉著這由頭抱怨兩句。他只是一笑,卻也不理會。待兩人走近張偉府邸正門,卻見由正門到儀門前的空地上已是聚集了數百名飛騎將士,因主官張瑞不在,便暫且由幾個校尉領著。
張偉因問道:“其餘的兵馬在何處?”
有一都尉上前行了一禮,答話道:“回大將軍的話,咱們這邊有兩百人,準備一會子逮住前來傳令的人,然後再肅清在府邸附近四處閒逛的小太監和綿衣校尉。城外的有錢衛尉領著兩千飛騎四處搜尋,待咱們這邊一發動,縣衙那邊有張瑞將軍親領著飛騎大隊處置。”
因見張偉點頭而行,那都尉緊隨兩步,又問道:“請爺的示下,抓獲的太監和校尉們該當如何處置?”
張偉也不回頭,大聲令道:“在哪裡拿住,便在那裡佈置法場,集結起來之後,就地處斬。”
那都尉遠遠應了,張何二人也不理會,急匆匆自儀門而入,直入府內正堂。因見陳永華已在堂內等候,張偉遠遠笑道:“復甫兄,辛苦辛苦!”
陳永華微微一笑,迎上前來,向張偉兜頭一揖,道:“今日之後,咱們再見了你,可就要恭謹一些才是。”
“不相干!復甫兄說的哪裡話來。漫說我此時身份已是候爵,便是水漲船高,稱王稱帝的,咱們仍是知交好友,不需要充大。”
何斌緊隨張偉身後而入,因見張陳二人揖讓,他卻不理會。只撿了一張椅子坐下,命下人送上茶水。聽得張偉遜謝,陳永華只是不依,乃笑道:“復甫,你甭把他敬的跟什麼似的。咱們自已,又何苦弄出這些虛文來。志華若是拿大,你只管告訴我,我去啐他!”
陳永華聽他說的有趣,張偉又是堅持不肯受他的拜見,也只得直起身來。向何斌笑道:“到不是這個理兒。我只是尋思,咱們既然偽託是建文後人,那麼志華可就是皇帝的後人,這原本有些牽強,若是咱們不先當著人面敬起來,別人又怎麼會把志華的身份當回事呢。”
陳永華原本專心教學,一心想弄個桃李滿天下。能成為天下聞名的大儒賢師,便是他的志願。誰料這兩年來,張偉的事業做的越發的大,再加上他與陳永華數次懇談,與他分析當世政治,剖析種種情弊,使得陳永華深信明朝滅亡之期不遠。再加上與黃宗羲三人一起坐而論道,各人對千百年來治世復亂世,亂世又復治的情形看的清楚。張偉決意不以天下奉一人,必當以士權制帝權,再加上他已有了問鼎天下的資本,幾次深思下來,陳黃二人早已成為張偉謀主。那黃宗羲到底是年幼,雖然天生聰明,到底在政治上尚嫌幼稚,張偉對他只是存了以圖將來的心思,再者也是寄予學術上的厚望。而陳永華則不同,對政治老練諳熟,眼界開闊。自暗中交卸了臺南官學之事後,便一心一意為張偉出謀劃策,現下漢軍的整個戰略,他亦參與其中。
因聽得何斌仍是把張偉當尋常好友,陳永華心中發急。他熟讀史書,知道從來帝王君王都是共患難易,共享樂難。這會子說笑無礙,待將來應景兒翻將出來,則是不可測的大禍。當著張偉的面又無法相勸,只得打定了主意,要尋個時間好生勸導一下何斌才是。
他正在心中忖度如何相勸何斌,卻不料張偉攜住他手,溫言道:“復甫兄,我知道你適才的意思。左右不過是要立帝王權威,要恭謹自保。”
因見陳永華低頭啜茶,顯是預設自已的說法。張偉便灑然一笑,向他道:“不成想復甫兄疑我到這個地步。我張志華雖然行事果決,殺伐明斷,可從來有無端加罪於人否?對就是對,錯便是錯,若說身份地位,我治理臺灣已有七八年,這臺灣我便是王,我可有獨斷專行不聽人言,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事?我早就有言在先,不以天下奉一人。若是可行,我連帝制也不想要。天底下難道就一個能人,就一家子能治天下?當真是笑話。”
因見陳永華何斌皆要開口反駁,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