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既熟悉又陌生。
潘金蓮心中最不平衡的,是西門慶太偏愛李瓶兒。提起西門慶平時糾纏的那些女人,吳月娘倒也罷了,畢竟是西門慶的元配妻子,在政府領了結婚證的。其他幾個女人,什麼李嬌兒、卓丟兒、李桂姐、李桂卿,都只不過是西門慶的玩物,像是他養在自家圈子裡的寵物,高興時拿來玩玩,不高興時則扔到一邊。唯獨那個李瓶兒,西門慶最割捨不下,前段日子,成天泡一起鬼混不說,還經常“瓶兒瓶兒”的掛在嘴邊,叫人聽著就來氣。潘金蓮想,李瓶兒那妖精有什麼好的?個頭才一米五幾,一點也不符合現代人的審美標準,只不過面板白點,西門慶便說她有女人味,有古典美。潘金蓮想著想著,心中的怨恨一點點積蓄,像四月桃花天水庫裡陡漲的水,眼看著漸漸儲滿了。
晚上十一點鐘,阿蓮髮廊關了門,潘金蓮叫上春梅到她家去過夜。自從武大郎去世後,潘金蓮原來那座屋子成年累月空蕩蕩的,起初一段時間,西門慶眷戀她,還經常有所光顧,後來有了李瓶兒,西門慶來得少了,再往後,更是難得見到西門慶的影子。夜深時分,潘金蓮一個人睡在屋子裡,偶爾聽到什麼動靜,會從睡夢中驚醒,面前那種一眼看不透底的黑色讓她感到有些害怕,有幾回她看見黑沉沉的夜色中晃動著一個怪影,一會兒像是武大郎,一會兒又像是武松。她曾經把這一切講給西門慶聽過,可是西門慶根本不在乎她的感覺,以為她是騙他,是想同他重溫舊夢,聽過了也裝聾扮啞,如同沒聽過一樣。時間長了,潘金蓮真正感到了害怕,她害怕黑夜,害怕寂寞,害怕夜色中出現的那個怪影……於是每天夜晚,阿蓮髮廊關門之後,潘金蓮便叫上春梅,陪她一起回到自家的屋子裡過夜。
春梅是個丫環性格,只要是她伺候過的主子,一概畢恭畢敬地對待。這樣的性格領導幹部特別喜歡,潘金蓮不是領導幹部,也比較喜歡。雖說春梅也有惹得潘金蓮不高興的時候(比如春梅有勾引西門慶的嫌疑),但總體上來說,春梅是個很會來事的女孩兒,聰明,乖巧,聽話,她的甜言蜜語不僅能逗得髮廊裡的那些客人高興,也能逗得潘金蓮開心,日子長了,潘金蓮也樂得身邊有這麼個伴兒,苦悶的時候能在一起說說貼已話。
這天夜晚,潘金蓮同春梅睡在床上,議論的是李瓶兒。潘金蓮還在口口聲聲罵應伯爵,春梅說道:“也不能全怪應花子,慶哥沒那個意思,應伯爵無論說什麼也不頂用。”一句話把潘金蓮說得不吱聲了。停了一會,潘金蓮又問:“那你說該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讓他們的陰謀得逞吧?”春梅說:“我又不是老闆,能有什麼好辦法?再說這也不關我的事,姐姐不急著想法子解決,倒把指望寄託在我身上,那不正應了俗話說的:皇帝不急急太監。”
潘金蓮在春梅身上揪一把,佯裝惱怒地說道:“什麼皇帝太監的,人家急成那樣了,還在風言風語逗趣。”說罷翻了個身,臉轉到了一邊不再理睬春梅。春梅連忙搖潘金蓮的肩膀,親暱地問道:“好姐姐又生氣了?”潘金蓮沒吱聲。春梅接著問:“古人說捉賊捉贓、捉姦捉雙,你說慶哥同李瓶兒有勾搭,又有什麼證據?”潘金蓮賭氣地說:“還不是你偷聽來了告訴我的。”春梅說:“可是我也沒證據啊。”潘金蓮再次翻了個身,臉重新對著春梅,說道:“需要什麼證據,他們那十兄弟我又不是不知道,吃喝嫖賭,個個都是五毒俱全的玩家,應花子既然說了幫西門慶安排機會,找李瓶兒尋歡作樂,就一定會那麼做。”
春梅問:“難道慶哥會告訴你他同李瓶兒在一起尋歡作樂的時間地點?”潘金蓮說:“當然不會。”春梅又問:“難道李瓶兒她會告訴你?”潘金蓮說:“更不可能。”春梅再問:“難道應伯爵會告訴你?”潘金蓮有些不耐煩了:“不會不會,全都不會,春梅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春梅沒應潘金蓮的話,彷彿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是呀,全都不會。除非有人能讓他們自動開口說出這個秘密。”潘金蓮默默地想了一會,忽然說:“你是說叫秋菊?對,應伯爵這些日子正糾纏秋菊,秋菊有能耐讓應伯爵開口。”春梅笑道:“好姐姐,我可沒說過叫秋菊出面哇。”
潘金蓮說:“好你個聰明的小蹄子,姐姐不會說是你說的。”說著把手搭在了春梅的肩膀上,要摟抱著她睡覺。窗外,月光像銀子似的流洩進來,染得整個房間成了一片白色,風兒輕輕吹過,樹梢上的樹葉晃動起來,彷彿無數條快活遊動的魚兒,正在靜靜的夜裡游來游去。春梅沒有再吱聲,聽任潘金蓮摟抱自己,她感覺到有種說不出口的幸福,有些溫馨,也有些羞澀,她不知道這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