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找她的毛病找誰的毛病?誰讓她是大資本家的###富豪的小老婆呢?誰讓她的臉蛋光鮮身段誘人呢?可真要找出她的毛病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她糊好摞起的紙箱無論是在角角稜稜上還是在平展程度上均是無懈可擊的。狗咬刺蝟無從下口,看來只有在糨糊上動動腦子想想辦法了。給她的小糨糊桶裡撒上一些明礬末,果然奏效,她所糊的紙箱溼著時很平展可一經晾曬便很快起層鼓泡了。質量出了問題當然是不能放過的,追查責任的目的不是為了提高質量而是為了扣發工薪。就這樣扣扣發發發發扣扣,竟迫使這個美麗而善良的女人屈服了。沒有辦法啊,女兒就是她生命之樹上的新芽,承載著她對人生的一切希望和寄託,要使自己特別是女兒能夠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這個小小的紙箱廠便是自己目前惟一的生存場地,而每個月所得到的那點工薪剛夠吃穿花費,一旦扣發便接不上下月發薪的日子。無可抗拒,這個懦弱的女人只有暗地裡把身子給了黑三,於是她後來所糊的紙箱也就全部合格了。
小柳鶯從|乳兒到上學再到小學畢業家中的生活基本上是穩定的。她對大人們的事情一概不懂光知道媽媽的臉蛋很好看身段很直溜許多男人都愛明著盯偷著瞅,以至於使媽媽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遇到有人盯瞅就躲躲閃閃的。但媽媽的雙手卻粗糙得像榆樹皮,有時上面的口子還淌血。遇到淌血的時候媽媽也有辦法,她點燃一節白白的蠟燭讓燭淚往血口子上一滴自己身子顫慄一下,那裡便不再繼續淌血了。再後來她發現媽媽廠裡那個又黑又醜身材粗壯的伯伯經常到她們家裡來,有時很晚都不走,並且死皮賴臉地硬要躺在她們的床上睡,無論媽媽是好言勸說還是拉臉怒罵都白搭,於是媽媽無可奈何,只有任他睡在她們的床上打呼嚕了。再後來,媽媽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張小木床讓她單獨睡,說小孩長大了都要自己睡不能再和大人擠在一起了。她說:為什麼不能和大人一起睡?我偏要和你一起睡。媽媽很煩惱地說:你要是不聽話非要和大人擠在一起睡,那麼你……就永遠也長不……大了。她認為媽媽的話沒有說服力,但也無法不服從,於是小嘴就噘了好多天。再後來,她發現媽媽與黑醜伯伯晚間常常躺在床上吵架,先是小聲吵,吵著吵著聲音就大了起來。於是媽媽就不睡了,穿好衣服坐在她的小床邊上傷心地落淚。再後來,媽媽又與黑醜伯伯一起到什麼地方辦了證明,於是黑醜伯伯就變成了她的爸爸。她本是很討厭那黑醜伯伯的,他的腳也臭嘴也臭,但媽媽卻硬是讓她管他叫爸爸。開始她不想叫後來不知怎麼就叫了,於是黑醜伯伯也就喜歡她了,有時回家來還從口袋裡給她掏出幾顆很甜很甜的糖豆豆。再後來,媽媽居然生病了,常常鬧噁心吐酸水憔悴不堪,並且肚子漸漸地隆了起來。半年之後的一天,媽媽碩大無朋的肚子突然疼起來,她催促黑醜伯伯——不,早已經是黑醜爸爸啦——去請來了一位接生婆。在媽媽聲嘶力竭的叫喊中,接生婆從她的肚子裡拽出來一個面板黝黑的小弟弟。再後來,她的黑醜爸爸不知從哪天起突然就不回家了,於是家裡就再也沒有了歡樂,沒有人抱著她的小黑弟弟滿屋子裡兜圈子,驚嚇得小黑弟弟哇哇地哭了。媽媽哭著告訴她,說你那個畜生般的爸爸心裡骯髒,他糟蹋了紙箱廠剛上班不久的一個小姑娘,人家告發了他,公安局到廠裡將他逮走了。再後來,媽媽幹活的紙箱廠就不能再糊紙箱了。媽媽的那些姐妹們跑到家裡說,公安局派人將廠子封了,她們再也不能在那裡掙錢養家餬口了。說著說著那些阿姨們就哭了起來,並且小Bi長小Bi短地咒罵起那個被爸爸糟蹋了的小姑娘。再後來,有公家人來家通知媽媽說:你的丈夫,那個強Jian犯,在監獄裡拉磚車放下坡的時候,不小心絆倒,車輪子在身上軋過去,他當場斃命,死有餘辜!也就是說,在這個世界上,再也見不到自己那個既可憐又可恨的黑醜爸爸了……這時候,他們的家徹底失去了經濟來源,已經無法生存下去了,沒有辦法就搬到了離紙箱廠不遠的黑醜爸爸的家。奶奶的面板也很黑,老臉黑得像久不清理的砂鍋底,脖子黑得像馬路邊刷了柏油的電線杆,雙手黑得像剛在煤灰上刨過的烏雞爪……總之,凡是露在衣服外面能夠看到的身體部位都是黢黑黢黑的。見了媽媽,黑奶奶的第一個動作就是突然張開她那枯瘦如柴的雙臂強行奪走了媽媽臂彎裡的小黑弟弟,緊攬在她那乾癟的胸懷裡雞啄米似地一陣親吻,直將小黑弟弟欺惹得哇哇哭。親吻夠了,黑奶奶便板起她那黑砂鍋底臉半威脅半安慰地對媽媽說:從今以後,你要好好地給我看孫子,他是我們翟家的獨根苗……有我吃的就有你們吃的!稍頓,又對懷中極力掙扎的孫子說:翟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