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寡婦一到到村道上,一邊就咣咣地敲,一邊扯開喉嚨大喊:“不好了,要發山洪了!大家趕緊跑到半月坡上去!”叫喊聲很快就引出了邊上的幾個人,七嘴八舌地問,石寡婦說:“我老嫂子託夢,趕緊逃命要緊!”說著又咣咣地往前涉水而去。村道一半還沒走完,訊息已經差不多傳遍了全村,只是大多人都沒動作,只是站在外面相互議論,驚疑不定。
“石家的,你在幹啥,存心要攪了大夥的安寧是不是!”
楊太公也很快聞訊,被兒子扶著,提了盞防雨的牛皮燈籠跌跌撞撞地出來,站在塊石頭上,氣急敗壞地問道。
石寡婦這才收了嗓子,喘著粗氣說:“太公,大家都鄉里鄉親的,我是好心才這麼一路喊過來。反正太公你既然也出了,我就不喊了,你們愛信不信,我趕緊回去收拾東西要緊!”話說完,急急忙忙轉身便走。
林嬌想了下,對著越聚越多的村人大聲喊道:“大家,嬸子剛才說的話,都是我婆婆託夢給我的。我不敢說一定會是真的,但也不敢不說。你們聽了這話去坡上過一夜,要是沒事,不過也就在外面過了一夜而已。要是真的發了山洪,水火無情的,大家吃的鹽比我吃的飯還要多,會怎樣也就不用我多說。要走的趕緊!我話就說到這裡,你們自己看著辦!”
林嬌喊完,急急忙忙也回頭往家裡方向去。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趕緊把能武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你本來就不安分,又想借機胡攪!”
楊太公頓著柺杖指著林嬌背影罵。邊上的村人面面相覷,過了一會兒,有個人忽然冒出一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一邊說著,一邊匆匆往自家去。有人起頭,後面就立刻陸續有人跟著,不顧楊太公的叫嚷怒罵,人很快就散了個乾淨。
“爹……咱們要不要也……”
楊通寶也猶豫了,看著楊太公吞吞吐吐地問道,卻被楊太公怒罵道:“姓石的老寡婦和這小寡婦都不是好東西,她們的話你也信?這雨不是眼見著要停了?她倆這是存心嚇唬折騰人!咱家這麼多家當,真要搬,到明早也搬不完!你扶我回去,我就坐家裡睜眼等天亮!”
楊通寶被罵得一聲不吭,只好攙著楊太公往自家去。
林嬌涉水到了家裡時,見整個院子已經被水漫住了。
“阿武,快走!”
林嬌把蓑衣和斗笠給能武匆忙穿戴起來,抓了能武念念不忘的兩隻小母雞,忽然想了起來,急忙又跑進自己屋裡抱出那個存錢的小瓦罐,然後拉住能武的手開門出去。
雨已經停了,夜空裡掛著半輪時隱時現的慘白月,光線黯淡,路又都被水淹沒,行進只能靠記憶和林嬌手上的那根樹枝探路,所以速度很慢。兩個人往半月坡去的時候,路上已經十分擁擠。家裡有牛車騾車的,車上裝滿了糧食物件,坐著小孩,小孩懷裡還抱著雞鴨。家裡沒車的,男人扛了東西,女人揹著娃趕了牲口走路,亂哄哄一片——原來人都是有從眾心理的,一開始沒人願意撤,自然大家都不動。一旦有人帶了頭,恐慌的情緒便會迅速蔓延,唯恐落後了就剩自己倒黴。
林嬌拉著能武隨人流艱難地前行,從村口到半月坡,不過一二里的路,平時走路十分鐘就到,現在卻被堵在了桃花溪上的那座拱橋前。溪面驟然加寬,激流洶湧,兩段橋面早被水淹沒,楊老二家的一頭豬在被趕著過橋時,一時踩了個空,轉眼就被吞沒到溪流裡去不見蹤影,李氏傷心得扒住橋欄嚎啕大哭不走,後面的人被阻了路罵聲不斷,場面那叫一個亂。直到快接近半月坡,因地勢漸高,地面積水漸少,速度這才快了些。
林嬌帶著能武跌跌撞撞隨人流終於爬到坡頂,見上面平坦些的地兒都已被先來的人佔了,眼睛能看得到的地方都是人和牲口,鬧哄哄的,四顧看了下,想找個地讓能武安頓下來,正好見石寡婦在不遠處卸騾車上的東西,忙拉了能武過去。
石寡婦一見林嬌就說:“你來得正好,快幫我看著這些,免得趁亂被人偷了。我趕緊再走一趟,家裡還有東西沒搬過來!”
林嬌急忙拉住她,見附近還有不少人彷彿也和石寡婦一樣的念頭,大聲喊道:“大家別回去!東西搬不完的!搬了桌子還有凳!要是沒大水,東西都還在家等著。要是發了大水,再回去就危險了!”
村人猶豫了下,有人嘀咕說:“我家近,沒事,不信就那麼巧……”轉身就要下去,石寡婦也忙掙脫開林嬌的手,嘴裡說:“我去去就回……”
正在這時,坡下村口的方向忽然傳來了一陣沉悶而奇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