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亂葬崗。
所謂亂葬崗,實則是一塊荒廢的土坡,裡面雜草叢生,破爛不堪。
夜風吹過,草叢下面顯露出高低不平的殘破墳包,還有許多連墳坑都沒挖,用破席子裹著隨處扔著的腐爛屍體。
空氣裡瀰漫著腐臭的味道,四周很安靜,爾偶幾聲動物的低吠聲,又尖又悶,甚是瘮人。
李翊從馬車上來,長亭在前面提著風燈替他照路,他一手負後,一手拿帕子抵住口鼻,邁著步子徐徐踏入墳地裡。
挺拔玉立的身姿,矜貴傲然的氣質,與荒涼的墳地,格格不入。
“殿下,他只說在這裡見面,可這裡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咱們去哪裡找他?”
走出半里路,長亭忍不住低聲問道。
李翊抬眸朝四周掃了一眼,目光最後落在前方坡頂上的那株老槐樹上,朝長亭抬了抬下巴,示意往那去。
果然,不等他們走到樹近前,樹影裡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正是墜影。
李翊收腳停下,負手而立,眸光平淡的看著他。
相比昨晚看到他時的驚愕與憤怒,解開心結後的李翊,此時心境異常的平靜。
他淡淡道:“你的師兄給你帶來了。”
說罷,朝後抬了抬手,示意侍衛將鄭七的屍首交給他。
身後的侍衛抬著鄭七的屍首上前,放在了墜影面前的空地上,然後再撤回。
墜影上前檢視,確定是師兄後,眼眶不覺紅了。
當年他掉下山崖,九死一生,是師傅救下他。
他與師兄鄭七一起長大,一起習武,情同兄弟。
後來知道他要去京/城復仇,師兄義無反顧的陪他一起,正是因為如此,師兄才會結識羅衡,開始替睿王他們做事……
“聽阿晚說,你原本是打算救出你師兄,帶他離開京/城。”
“現如今,雖然你師兄遭遇不測,但本王仍然希望你能如當日所言,帶著你的師兄離開這裡,送他回故里,入土為安……”
“呵!”
不等他說完,墜影已是冷嗤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你就這麼想趕我離開?”
“還是說,你害怕我搶走你在意的東西?”
若是之前,李翊聽到他這樣的挑釁,必然動怒,因為潛意識裡,他確實害怕他最在意的兩個女人,會離開他。
但如今他明白了母妃的難處,也知道陸晚對他的心意從未改變過,他又何懼這樣淺薄的威脅?
勾唇笑了笑,李翊道:“大家都已成年,又不是三歲小孩,搶什麼搶?”
“何況,屬於本王的東西,任何人都搶不走。”
看著他與先前截然不同的狀態,墜影心裡想到什麼,心口窒緊,眸光也冷了下去。
“你不要說得這麼冠冕堂皇,你明明已拋棄阿晚,又要強留她在你身邊,讓她冒著欺君的風險,名不正言不順的跟著你——這一切,全是因為你的自私。”
李翊涼涼看著他,反詰道:“本王與阿晚之間的事,無須你來評判。但你接近阿晚的目的,大家都很清楚,阿晚更是看得通透。”
聞言,墜影神情一滯,爾後咬牙笑道:“你莫要高興得太早,這世間的事,不到最後誰都說不準。而我對阿晚,是認真的。”
李翊今晚來,卻不是想聽他說這些的,他冷聲道:“鄭七與劉大都是你們山寨裡的人,都接連被殺,你們可是有什麼仇家?”
墜影眸光冷戾的盯著他,嘲諷笑道:“我們最大的仇家,難道不是你麼?”
李翊見他如此排斥,也不強求,只道:“本王只是想告訴你,殺他們的人,可能與你們山寨有仇,而你,也是山寨裡的一員。”
言下之意,此人極有可能也會對他對手。
墜影眸光驟寒,不屑冷笑道:“我倒盼著他來。”
李翊不再說什麼,轉身朝來路走去。
“你將山寨裡的其他人關在那裡?”
墜影在身後冷冷發問。
李翊停下步子回頭看向他,“怎麼,你想救他們出來?”
墜影:“他們並沒有做錯什麼,你憑什麼那樣折磨他們?”
李翊譏誚一笑:“憑他們是殺人越貨的山匪,是替睿王拿錢辦事的幫兇,本王就可以將他們一網打盡。”
他走出兩步,又停下道:“睿王已猜到你與母妃的關係,一定會想盡辦法將你抓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