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竟好似被什麼無形之力拉住,紋絲不能動彈。
水面在下一刻化為幽亮鏡面,水鏡另一端,出現一道男子的優雅剪影——
雪衣翻飛,蒼藍冰絛結在腰間,摺扇於手中輕搖,冷雨芍藥圖在扇面隱約可見,烏木扇柄下墜一面藍玉鬼雕,卻是精緻小巧,絲毫不見方才化為巨大兩面,緩緩旋轉間席捲天地的可怕威能。
“哦,是蘇幕你啊……”
丹離笑吟吟打著招呼,“最近經常見到你,可見真是有緣啊!“
隨即她下一句就專朝人痛腳上踩,“可是你方才不是被人打了一頓,吃了大虧,怎麼又回來了?”
她一副天真虛心發問的模樣,也不知那邊蘇幕作何表情,只見微微動盪的水波,彷彿象徵著他內心的不平靜。
“你的心情似乎不錯。”
半晌,蘇幕的聲音仍是一派平靜,但這份平靜中,卻蘊含著危險意味,好似暴雨正在凝聚。
“絕處逢生,撿回一條命,我的心情當然不錯。”
丹離瞥一眼水鏡另一端的優雅男子,決定在他壓制的冷怒情緒上再加一勺油,“說起來,蘇幕你的心情怎樣,能跟我說說嗎?我倒是很好奇,你最近每一次都是自信滿滿出手,灰頭土臉的夾尾而逃,這樣的心志歷練,真非常人所及啊!”
“哼……”
回答她的是一聲冷笑,“手下敗將,也敢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快——”
蘇幕頓了一下,正待再說,卻被丹離笑靨如花的打斷了——
“哎呀呀……木頭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喲!平時十次裡有九次是我贏,難得你贏了一回,就這麼歪曲事實,這可不對喲!”
簡直是晴天霹靂!
被叫成“木頭”的蘇幕,聽到這個讓人頭皮發麻的綽號,就想起少年時代那一系列不堪回首的青澀記憶——
初學時,他被某人騙進全是大狗的村子,摔了個倒栽蔥,滿身都是狗狗的口水和蹄印。
小有所成時,他在她面前炫耀天光九火之術,卻被逆反自身,燒了眉毛和前額髮,後半頭髮乾脆燙得捲曲——那個形象簡直絕了。
等到各自成才時,師傅給的靈符被某人妙手順之,換上的是《肉葡團》小說中的香豔插圖,他卻傻傻的當著切磋的師弟們面前開啟——他至今仍忘不了人們驚訝、扭曲憋笑以及看見色中惡鬼的難看錶情——
這一切簡直是噩夢、噩夢!
蘇幕想起這一切,心中便掀起滔天巨浪來,映著他的心境,水面肆卷狂揚,幾乎要把丹離整個人都浸在裡頭。
“哎呀呀,淡定,淡定呀木頭,別忘了你現在是天寰宗的宗主,氣度啊身份啊什麼的別忘記了。”
丹離一邊後退,一邊不忘火上添油。
“哼!”
蘇幕冷笑一聲,壓下自己滿心狂肆的怒火,突然逼問道:“你用了什麼方法,使自己元力恢復如初?”
丹離目光一凝——他知道了什麼?
她笑容不變,“憑你那三腳貓的功夫,每次都叫囂要把我碎屍萬段,又有哪次不是灰溜溜鎩羽而回?”
“哼……想激起我的怒火來轉移話題?這一招用太多次了。”
蘇幕的聲音更冷,更加陰森,好似至寒之冰,又似極狂之火要燒燬一切,“你跟昭元帝……怎麼了?!”
說到最後三個字時,已是一字一頓,周遭風聲都被逼壓毫無聲息。
“你說呢?”
丹離笑而不語,眼中卻因水鏡的暴動狂湧而多了份警戒。
“你——果然是跟他……!”
蘇幕的怒氣在這一刻湧至頂點——
“你為了修復自身精血元氣,竟與他——”
一口氣哽在他咽喉,全身氣血湧動,震盪胸口,卻怎麼也說不出那“苟且”二字。
第十九章 雪堂紅萼向人愁
“真命天子的龍氣,對我們術者來說,既是燒身烈焰,又是絕佳聖藥……”
丹離微微一笑,目光閃動間竟似毫無心障,:“良藥當前,我又怎能不食指大動,好好享用?”
這話不僅無恥,而且曖昧剽悍到讓人臉紅,蘇幕頓時呆住了,水鏡那一端毫無聲息,只剩下水聲轟鳴,巨大而單調。
“你……!”
半晌,蘇幕才回過神來。
他怒極,卻反而說不出話來——當時的絕境,乃是他親手佈下,一步步,逼得她別無選擇,到最後,她只能選擇——那所謂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