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異平時雖然活潑好動,但是隻要一到鑽研偃術的時候,就進入了雷打不動的忘我境界。他在一排排書櫃間翻找著,時而蹙眉思考,時而喜不自勝,時而抱著竹簡回到桌前迅速的抄錄筆記。
屠蘇不好打擾他,就站到了一個偏遠的地方隨手拿起了一本卷軸翻看。偃術對常人來說大多晦澀難懂,他翻看了幾頁就苦笑著合上了書頁,看了看無異那副專注認真的樣子,只覺得果然術業有專攻,無異雖劍術和法術修為不高,但偃術一途卻頗為精通,日後若能彌補術法上的不足,成為通天徹地的大偃師絕非妄言。
他隨手將卷軸放回了原處,舉目之間卻看到饞雞撲騰著飛到了臨近的書架上,最後停在了一個紅色的小箱子上。自從到百草谷後它就現了原形,無異說它是飛了一路太累,就把它塞回腰包裡休養生息,沒想到它休息了幾個時辰就有了精神,想來饞雞是鯤鵬幼獸,資質必非尋常鳥類可比。屠蘇看它飛的笨拙,終是動了玩心,伸手想去摸摸它的絨毛,誰知手剛靠近那個箱子,卻感到了一股強橫的阻力,屠蘇眉心微蹙,卻停手沒再向前,饞雞看他手伸了一半卻停住了,就自動的蹦躂了過來,踩在他手背上嘰嘰了兩聲。饞雞來去自如,完全不似受到了靈力阻礙。屠蘇試著用靈力探查那箱子,誰知遇到了更強的阻力,他這下確定了,這箱子上應該有封印,故而排斥外來靈力,卻不知饞雞為何絲毫不受影響。
他躊躇了幾分,想著要不要告訴無異。遠遠看了看無異專注的神情,終是暫時按捺下了這念頭。饞雞見他半天不理自己,又蹦躂回了箱子上,屠蘇搖頭笑了笑,沒有再逗弄它,轉身走到了窗邊。
無異果然沒有吹噓,從此樓觀看風景視野極好,百草谷植被茂密,極目之處皆為綠色,自是給人生機勃勃之感。恰逢日落時分,落日金黃覆上這莽莽綠野,又是令一番韻致。屠蘇驚覺自己已是多久沒有這麼輕鬆的觀看過日落了,沒想到此生竟會有此閒情。想來此景常有,此情卻不常有。市井常人尚可傷春悲秋嘆光陰之輕縱,而己身零落至此卻未敢有絲毫怨言。能活在當下已是大幸,豈敢奢求更多?一時間前塵舊事紛湧而至,再好的景色也無法入目半分。
覺察到無異走近屠蘇轉過身來:「……」
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打擾到你了啊。」
「無妨。」屠蘇又扭頭看向窗外。
無異走到他身邊,此時落日僅剩最後一點餘暉,樓下已有星星點點的燈火燃起:「我最喜歡站在樓上看華燈初上了,你看這些燈火,想來燈火下或是一家團聚或是有人靜待歸人,無論哪種,都很溫暖呢。若是將來有那麼一盞燈屬於我就好了,無論我在天涯還是海角都會趕著回來陪伴燈下之人。」
屠蘇扭頭看向無異,看著他對著遠處燈火流露出的溫柔笑容,只覺的心中某一塊柔軟的部分被觸動了,忍不住開口道:「會有的。」
原本只是發一下感慨,聽到屠蘇的回應無異倒是意外了一下,扭頭看往屠蘇,忍不住問道:「那你呢?」
「……我?」屠蘇怔了下,又搖了搖頭; 「我此生,不為自己而活。」
「為什麼?」無異詫異著追問。
屠蘇搖了搖頭,卻沒有要回答的意思。
「我雖不知道屠蘇你經歷了些什麼,但是我覺得生命只有一次,既然活在當下,那就該好好珍惜此生。死生亦大矣,往逝者固然讓人悲痛,但生者若不自惜,豈非更讓人嗟嘆。」他盯著屠蘇的眸子,斟酌著一字一句的說了出來,只覺得那雙黑眸沉靜如夜,卻不辨悲喜,無端的令自己感到不安。
「無異,我和你不同。」屠蘇終是開口,那句話卻刺得他生疼。
明明是晚夏,無異卻覺得這夜風寒涼入骨,他聽到自己的聲音說:「屠蘇,你真固執。」
「也許吧。」收到他這句評價後,屠蘇卻笑了,他極少笑,此時的笑又那麼的不合時宜。
無異明明極喜歡看他笑,此時卻覺得這笑分明刺痛了自己:「給我時間,我證明給你看。」
「無異,你真傻。」窗外的夜色一點一點的瀰漫開,明明屋裡在水精珠的照耀下明晃晃的,但無異卻覺得屠蘇彷彿一點一點的被夜色吞噬著,遲早會從自己的世界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夜話前塵
當日晚間,樂天星備了一大桌酒席,一來是慶祝無異回家,二來是招待屠蘇。
席間樂天星頻頻勸菜,屠蘇漸漸地有點招架不住,無異倒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樂天星幾次喚他都走神沒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