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一陣陣發冷,好像要有冰稜從肉裡穿出來一般。
明明離開時最後一眼還是活蹦亂跳的,回來時第一眼卻是這般虛弱狼狽。
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梁譽淮膽子大,不願坐以待斃,於是試圖逃跑了三次,第一次沒有什麼事,只是捱了頓餓,第二次被呼了兩巴掌,打得來嘴角都開裂了,第三次就嚴重了,再加上樑老爺這邊磨磨蹭蹭,等得那人耐心都快沒了,這暴脾氣一起來,連拳帶踹地招呼上來,雖說顧忌著對方是人質不能打死了,但這教訓已是梁譽淮有生以來受過的最重的一次了。
江湖人心狠手辣慣了,再說了,幹出這種事的人,多是在武林裡也入不了流的窮無賴,腸腸肚肚沒一滴點溫情,哪會因對方是個孩子就心軟。
幸好梁府裡什麼藥材都不缺,又有一干下人細心服侍著,因而過了一段時日,梁譽淮的身體就慢慢調養了過來,身上的傷也大多痊癒了。
只是有一處傷口卻一直留著疤,在梁譽淮的手臂上,烙下一個不深不淺的痕跡,直到他長大成人、娶妻立業,都未消失。
那也是梁熙心頭的一塊傷,每次看到它,從不怕疼的梁總管都會皺起眉頭來。
直到後來有一次,少夫人回孃親省親,梁譽淮因生意的事兒不能跟著去,索性搬回本宅暫住幾日,也方便學習接手梁老爺的家業。每當入夜,他都會命人暖上一壺酒,然後坐在小亭子裡,邀梁熙陪他對飲,一如往昔。
只是梁熙再也不敢帶他爬上屋頂喝酒了。
幾杯熱湯下肚,梁譽淮臉上就有些染醉了,笑吟:“問世間情為何物——”
梁熙並不給面子,冷淡道:“好好說話,又不是文人,喝酒吟什麼詩啊。”
梁譽淮嘿嘿兩聲:“梁熙,你不懂,‘情’這個字真的特別懸,我成親後愈發這麼覺得了,每天都跟吃了蜜似的。誒,你別不信啊,等你以後有喜歡的人了,指不定你一張棺材臉每天笑得來千嬌百媚。”
“……”
梁譽淮忽地把袖子挽起來,露出那塊有著痛苦回憶的傷疤,臉上竟露出幾分得意之色,笑容燦爛:“每次月妍看到這塊疤,都會說心疼,然後湊上來輕輕吻這裡一下,每當這個時候,我都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月妍便是少夫人的閨名了。
梁熙望著眼前這個揚聲炫耀幸福的男子,愣了一陣,復又垂下眼瞼,睫下淡影融著夜色掩蓋了她眼底流露的心緒。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為自己和梁譽淮分別斟滿了一杯酒,然後徑自舉起自己那份,微笑著道了句:“那便祝少爺和少夫人鸞鳳和鳴、白首偕老。”
“梁熙在此先飲為敬。”
*
榮禹東醒來的時候感覺後腦勺隱隱作痛,鼻腔也辣辣的,之前吸進去的東西還沒散乾淨。
下一秒才意識到自己被綁在了一個凳子上,手腳發軟,根本掙脫不開。
他只記得自己剛一走出酒店,就被人又擊後頸又蒙藥地給弄暈過去了,回憶起來,應該是兩個體格跟他相當的男子。
這是是哪裡?
榮禹東警惕地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在一間大約有三十平米的大房間裡,屋子裡光線很暗,窗臺的床簾緊閉,根本看不出外面是白晝還是黑夜,整個室內只有四盞壁燈開著,散著橘色的暖光,卻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溫暖,只覺得驚悚。
藉著微弱的燈光,榮禹東看到四面牆壁都貼滿了他的照片,有的是官方發行的海報,有的是從報刊雜誌上剪下來的配圖,有的是洗出來的網路圖片,還有的是不知什麼時候跟蹤偷拍的高畫質照片。
正當他震驚之時,房門被緩緩推開了,一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女生端著茶點走了進來,只見她長髮及腰,頭上戴著碎花的布髮箍,打扮得很是清純,連帶著一張平淡無奇的臉也秀氣了幾分,掩飾去眼角的病態。
看見榮禹東醒了過來,女生臉上露出羞澀又激動的笑容,就像是每個要向意中人告白的懷春少女般。她把茶點在桌上放下,就這樣站在不遠處目不轉睛地盯著榮禹東,一邊陶醉地笑著,一邊不停地擺弄著手指,像是十分緊張,但又像是在考慮從何處下手的獵人,興奮地撫摸著槍支。
榮禹東被她看得來頭皮發麻,率先開口道:“你是誰?”
女生興奮得來渾身都在顫慄,說話的聲氣一下高一下地,跟走調似的:“榮少,你終於醒了,我……我……”
榮禹東冷著張臉,皺眉道:“你綁架我?”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