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阿姐要揍她,阿姐一點都不怕,拽著阿爹的衣服躲在阿爹身後,還要探出頭來衝他吐舌頭做鬼臉。
後來家裡出事,阿爹和阿孃一夜之間就沒了,一位世伯把他們送到一戶人家寄養。
接著世伯也出了事,那家人開始虐待他們,要把阿姐賣掉,餓他們的肚子,男主人喝醉了酒天天打他,打得很狠。
阿姐帶著他連夜逃走,因為害怕被抓回去,被發現,就一直不停地走,還專撿夜裡走,看不見路,跌進了爛泥塘,他差點把命送掉。
阿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把他弄出來,兩個人身上都煳滿了泥漿,只有眼珠子是乾淨的。
他又驚又嚇,從此落了病根,幸虧遇到一個好心人,給他們洗乾淨還給了兩身衣服,請了大夫。
病好之後再次上路,挨餓受凍是常有的事。
有一次,阿姐好不容易弄了一碗雜糧野菜粥,裡頭好多砂子,還有點餿,他嫌難吃,吃不下去,她就哄他,“這一口是海鹽蛇,這一口是淮白魚,這一口是麂肉乾……”
從那時候起,阿姐再也不和他搶東西吃,哪怕是撈到一條手指長的野雜魚,也要先緊著他吃。
熟悉的味道,勾起了從前的記憶。
鍾袤像小孩子似的抽泣起來,都是他拖累了阿姐,害得阿姐進了宮,天天被二師兄和太后欺負,阿爹和阿孃也再也不會回來了。
夏梔傻了吧唧地看著鍾袤,侷促地問何蓑衣:“他為什麼哭?是因為我吃得太多了嗎?”
何蓑衣意味深長地看著鍾袤,笑道:“是啊,就是你吃得太多了,他搶不過你,所以心酸。”
夏梔連忙放下碗筷,把整盤海鹽蛇推到鍾袤面前:“小爺您別哭,都是您的,小的嚐嚐味道就好了。”
他才不是為了搶東西吃哭的呢,真正的原因無法啟齒,鍾袤不好意思地擦了眼淚,把盤子推到夏梔面前:“喜歡就多吃點。”
夏梔道:“你不吃嗎?”
鍾袤搖頭:“不好吃。”
夏梔奇怪地道:“很好吃啊,我恨不得把舌頭都嚥下去!”
何蓑衣不動聲色地夾了一塊蛇喂進嘴裡,細細咀嚼,分明很好吃。
他抬手叫店家給鍾袤另送一份吃食上來,開玩笑地道:“沒口福!”
鍾袤笑笑,心事重重地低著頭扒拉飯粒,勉強吃個半飽。
何蓑衣站起來:“走吧,總歸要等人傳訊息來,我先帶你們在京城裡走走,見識見識。省得和土包子似的,給阿唯丟臉。”
他慢吞吞帶著兩個少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裡隨便亂走,一直走到達官貴人聚居的城東,在一座端莊肅然的宅子前停了下來。
“大、司、茶、府。”夏梔指著黑底鎏金的牌匾朗朗出聲,驚喜地道:“原來這就是聞名全國的大司茶府!大司茶就是住在裡面的嗎?”
何蓑衣懶洋洋地笑道:“是啊,代的大司茶都住在裡面。”
夏梔激動地道:“那我們如果在這裡守著,能不能看見大司茶?”
“有什麼好看的?反正都是別人的手下敗將,我若是他,早跳河死了。”何蓑衣瞟一眼鍾袤,鍾袤站在那裡,眼圈又紅了。
“吱呀”一聲響,大司茶府的大門從裡被人開啟,一群人說笑著走了出來,為首的一個半老頭子目光如電,朝他們三個人看了過來。
何蓑衣不動聲色地往前一步,把鍾袤遮在身後,然後懶洋洋地看著那群人笑。
他的笑容太過乾淨友好,人又長得好看養眼,看上去就和外地來觀光瞻仰計程車子沒什麼兩樣。
半老頭子沒有太在意,收回目光,說笑著登上了停在門口的馬車,揚長而去。
何蓑衣這才漫不經心地走兩步,招唿鍾袤:“走吧,回去了。”
“嗯。”鍾袤低著頭,跟在何蓑衣身後往前走。
“阿袤啊,你已經不小了,有些人家你這個年紀都成親當爹了,你總是這樣哭哭啼啼的紅眼圈,沒姑娘會喜歡你喲。”
何蓑衣攬著鍾袤的肩頭,語重心長:“京城不比蒼山,這裡的人都長了十七八個心眼,一不小心就會上他們的當。你這樣動不動就哭,七情六慾全在臉上,很容易給你阿姐惹事的。”
鍾袤心服口服:“我記住了,阿兄。以後再也不會了。”他只是觸景生情,難以控制。
“阿兄相信你。”何蓑衣拍拍他的肩頭:“回客棧吧。”
三人回到仙客居,恰逢裡頭兩個宦官在拿腔拿調地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