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量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以免顫抖的語調洩露自己的心情。
“你跟我來。”桃樂絲轉身朝門口的方向走去。
海登拉起蒙德拉緊緊地追了上去。
蒙德拉失落地回頭看了看那頂孤零零的帳篷,心裡無比盼望那個男人能夠拿著刷子追上來。
但是,沒有。
從交易所出來,旦斯城正沐浴在傍晚的餘霞裡,黃銅色的城市像垂暮老人般昏昏欲睡地坐在一片黃沙之中,寧靜無聲。
桃樂絲帶著他們走進兩幢房子中間的縫隙。狹窄的走道讓海登的手臂不可避免地摩擦著兩旁的房屋。他下意識地想回頭問候蒙德拉的情況,但轉念想起他並不是一位需要人照顧的女士,而是一個將會成長為男人的男孩子,頓時將漫到喉嚨裡的話嚥了回去。
走道漸漸寬闊,兩旁林立著一間間幾平方米大小的屋子。門與海登差不多高。
桃樂絲挑了其中一間推門而入。
比屍臭更難聞的惡臭差點把海登燻暈過去。他一隻手捂著自己的鼻子,一隻手在他理智覺醒之前已經輕輕地捏住了蒙德拉的鼻子。
蒙德拉迷茫地看了他一眼,拉開他的手道:“怎麼了?”
海登驚訝道:“你不覺得難聞嗎?”
蒙德拉用力嗅了兩下,“還好。”其實這種味道對蒙德拉來說還是挺親切的。還記得以前老師將屍體放久了,就會發出這種味道,每次老師都會讓他用藥水將屍體重新擦一遍,去味保養。
海登看得頭皮發麻。父親向來喜歡乾淨。他真的在這裡面?會不會……這只是一個巧合?也許那個人只是長得和他有點像……
咣噹。
黑漆漆的房間傳來跌撞聲。
海登硬著頭皮衝進去。
桃樂絲站在房間正中央。她的腳尖前趴著一團東西,光線太暗看不真切,但是從地上發出的細細索索的聲音,可以肯定這樣東西會動。
“還、給……我。”地上傳來壓抑的低吼。
桃樂絲道:“他已經死了。”
“還、給、我。”同樣的三個字,聲音卻響亮起來。
海登蹲下身,努力地辨認著對方的臉。旁邊亮起一道火光,蒙德拉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個燭臺,正用雙手捧著,蹲在他旁邊為他照明。
藉著火光,海登終於看清楚那個人的臉。
一張很難與記憶聯絡起來的臉。
記憶中的那個人神采飛揚,充滿仔細,哪怕拆散別人的家庭搶走別人的丈夫時,也是理直氣壯的模樣。但現在的他,鬍子拉茬,雙眼無神,兩頰和眼窩都深深地凹陷了進去,唯一沒有變的,大概只有依然挺直的鼻子。
他的手突然抓住桃樂絲的鞋子,“把他還給我。”
海登猛然醒悟過來。
如果他還活著,那不在的那個人不就是……
他抓住桃樂絲的手臂,用最後一點理智剋制著手掌的勁道,沉聲問道:“另外一個男人在哪裡?”
桃樂絲道:“我丟在棄屍場,應該被處理掉了。”
62、光明神殿(二)
海登腦袋好似被人重重地走了一拳,耳朵嗡嗡作響。他聽到自己冷靜地問道:“棄屍場在哪裡?”
桃樂絲看著他,眼中閃爍著猜疑的光芒,警惕道:“很重要嗎?”
海登道:“我要給母親一個交代。”母親是薩曼塔皇后的閨中密友,經常要參加各種宴會,他的童年大多數是父親陪著度過的。被刻意遺忘的回憶突然鮮明而清晰起來。那個喜歡拉著他一起照鏡子,看著鏡子裡兩張相似的臉發出欣慰笑聲的人……真的不在了嗎?
即使之前隱約有了預感,但預感成真時,心頭湧起的強烈的悲傷和失落仍然如冰柱一樣,尖銳又冰冷。他的手腳冰冷,蒙德拉拉著他的手,似乎想把溫度傳給他。
桃樂絲眯著眼睛打量他,若有所思道:“你看上去,很眼熟。”
海登坦然道:“他是我的父親。”
原本趴在地上的男人身體顫抖了下,抓著桃樂絲鞋子的手慢慢地軟了下來,畏葸般地縮了回去。
桃樂絲瞪大眼睛,雙目充滿了戒備,“鄧肯在哪裡?他怎麼了?”
“他在梵瑞爾做客,暫時很安全。”海登已經不想再做戲下去。父親死了,他來西瑰漠的目的成空,那在來路上一句一句憋出來的話都作了廢。他永遠也不會知道父親在私奔後有沒有後悔過……“帶我去棄屍場。”
鄧肯出事的可能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