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淑美沒有回應。
“孃親?”沾血的小手輕輕推了推母親逐漸冰冷的身體。
靈堂前,月光下,一個小小的孩子拼命推搡著母親的屍身,哭得泣不成聲。
淚眼朦朧中,一個聲音在心底咆哮嘶吼:是他!是他!是他!!
是他害死了爹爹,是他逼死了孃親……
蕭勵才,我要你血債血償!!
當仇恨在孩子的稚嫩的心裡紮了根,註定有一天抽芽開花,結出復仇之果。
小弈,以肖傾宇最不願意看見的方式,一夜長大。
後來,小弈跟著絕世雙驕遠離故國隱居海外,在兩人悉心培育教養下長成一位文武雙全的翩翩少年郎。
十多年後遠渡重洋千里尋仇。
殺親伯,掌大權,當上家主後即散盡家財分予沁河兩岸災民,遠走高飛。
原本就元氣大傷的蕭家終於一蹶不振,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蕭弈一生未娶孤老終身,“禍家孤煞”之名一語成箴。
靈堂的哭聲驚動了蕭家護院,也驚動了打定主意斬草除根的蕭勵才。
“居然忘了還有一個小賤種!”
小弈感覺到了危險,慌忙擦乾眼淚從後門逃出。
無奈人小腿短跑得慢,剛跑到長街巷口,就被蕭勵才帶著家丁追上。
蕭勵才一掌摑在孩子的臉上:“小賤種你倒是跑呀!看你還能跑到哪裡去!?”
“你敢殺我,我哥哥一定會為我報仇的。”
“小賤種,你以為肖傾宇還會回來救你嗎?你害得他從小蒙受不白之冤,吃盡苦頭,他早在心裡恨透了你。”蕭勵勤一把揪住孩子的頭髮,“你信不信現在最想讓你死的不是別人,就是他!”
孩子崩潰大吼:“不會的……不會的!哥哥最喜歡小弈了!哥哥說他最喜歡小弈,他才不會騙人!”
蕭勵才身邊的家丁都有點看不下去了: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真是作孽呀!
“你懂個屁!”蕭勵才高高抬起手,作勢又要打——
“放開他。”
三個字,夜空為之一靜。
長街盡頭,一個少年長身玉立,飄灑如仙。
蕭勵才臉色變了變,擠出難看的笑容:“原來是大侄兒呀。”
他身後有很多僕從打手,而肖傾宇卻只有一個。
可不知為何,所有人在見到肖傾宇時竟不約而同往後退了一步,怯怯垂下頭。
這個少年,有種面對千軍萬馬亦面不改色的從容氣度,讓人無端端感覺在他面前矮了一截。
小弈狼狽悽慘地倒在地上,咬著牙強令自己不哭:“哥哥……”
他就知道,哥哥不會不要自己的。
蕭勵才的手還沒有離開小弈,繼續套著近乎,企圖打動無雙:“大侄兒這又是何必呢?你看你從小受盡委屈,被這小賤種害得這麼慘,我這不是在替你出氣嘛!”
“放開我弟弟。”白衣少年不為所動,冷冷的語調如靜水流深,風揚不興。“你敢碰他一根寒毛,肖某就砍下你一雙手。”
月光稀,星辰落,夜風晚來急。
這般寒冷春夜,竟敵不過少年眉梢的殺氣。
蕭勵才心下一凜,頓感大失顏面:這肖傾宇來者不善,將來定會千方百計阻撓於我,趁他現在孤身一人,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蕭勵才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把他們兩兄弟一起送到地府讓蕭勵勤一家團聚好了!
正要下令動手,忽然感覺自己身邊憑空多出好個陌生的人影。
悚然一驚,只見身邊家丁竟不知不覺被繳了械,那些人不懷好意地看著自己,四五支黑洞洞的槍口“唰”地頂在自己腦袋上。
肖傾宇聲音清冷得如寒霜雪粒:“不要讓我說第三遍。”
好漢不吃眼前虧,蕭勵才終於灰溜溜地走了。
剛才強忍淚水,不肯在仇人面前哭泣示弱的孩子此刻面對無雙,積蓄了一夜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看著無雙漸漸走近,孩子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向無雙伸出沾血的小手。
“哥哥……你不要拋下我……”他扯住無雙,虛弱的、斷斷續續的、哽咽著嗓音,“哥哥……不要討厭小弈……不要丟下小弈……”
這個無所不能的白衣少年是他在這世上僅存的血親,最後的倚靠。
軟軟蹭著無雙,啜泣聲中透出無盡的依戀:“哥哥、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