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客被殺的訊息,當天就傳遍了府城,走狗們人人自危,心驚肉跳寢食不安。欽差府警衛一再加強了,眼線的活動也更為活躍。可是一連十餘天,林彥的訊息如同石沉大海。音訊全無。
四客被殺的次日,一位丰神絕世的書生,出現在新豐鎮南面的新豐原。他就是林彥,人是衣裝,佛是金裝。他像是脫胎換骨,完全不帶絲毫江湖浪人味。同一期間,八荒神君也變成了衣著華麗計程車紳,偕同使女打扮的藝姑娘,帶了一隻拜匣,施施然進入東鄉富紳蒲五爺家。老人家的名帖上寫著:渭南寧君甫拜。
蒲五爺不是個好東西,當了兩屆糧紳不但沒破家,而目更富有。這說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心黑手辣、臨潼縣的東鄉最富裕,上面攤派的賦稅,他狠下心私自加了三成,誰不願意,必定有橫禍飛災。
蒲五爺在大廳接見這位鄰縣的不速之客寧爺,客氣一番,五爺訪問來意。老人家向使女芝姑娘揮手示意,使女將拜匣擱在桌上退至一旁。
“五爺請先過目,些許薄禮,尚請笑納。”八荒神君含笑向拜匣伸手示意。
五爺揭開匣差,眼中放射出貪婪的光芒,訝然道:“寧老,你我素昧平生,如此重禮,敝下……”
“五爺請收下再說。”八荒神君單刀直入開門見山:“不瞞五爺說,在下是有求而來。”
匣中有十兩莊的元寶二十錠,那年頭破家的人太多。逃家的壯丁更眾,因此田地不值錢,三四兩銀子就可以買一畝地二百兩銀子,已經是重之又重的厚禮了。
“哦!寧老有何要事。但清明示。”五爺樂得笑不攏嘴:“只要我蒲五力所能逮,決不敢辭。”
“其實並不是甚麼大事。”八荒神君不慌不忙釣線漸漸放長“新豐原東面近冷口有一塊地,聽說是一個姓李的產業。”
“哦!不錯,他叫李樸。是在下的糧戶,他的地原來真不少,有兩百多畝原在東界,地屬渭南,三年前賣掉了。目下還有這一面的一百三十畝地,人很能吃苦。”
“今年他繳的賦……”
“十成繳納。當然,人人都在叫苦,他也不例外。”
“五爺,不瞞你說,在下想買他這邊的田。”
“這個……恐怕他不會賣。”五爺眉心緊鎖:“他這人很不好說話。”
“在下已經在衙門裡打聽過了,他完糧並非全以麥子繳納。”
“不錯,上面也很歡迎用銀子折繳。李樸大概從前攢積了不少銀子,所以每年皆用五成銀子折繳。不過,今年好像有點不一樣了,只用一成銀子折繳。”
“這表示他已經是羅掘俱盡,三年前賣掉的地所積下的錢,已經用光啦!五爺,明年他能繳得出來嗎?如果地換了主人,是否可以十足繳納呢?”
“這個……”。
“五爺,今年秋賦不是要提前繳納嗎?”
“是的,唉!催繳即將開徵。這次恐怕有許多人過不了關。”
五爺憂心忡忡地說:“不但是提前開徵,而且預加三成,老天,我這個糧細恐怕得坐牢了,哪一家不是倉中空空,以野菜充糧?”
“呵呵!五爺大可放心,新豐原也叫常稔原,水旱常豐,不會繳不出來的。五爺,三天之內如果五爺能派人通知李樸,按額加徵兩成,在下當再以一百兩銀子孝敬。”
“你……你的意思是……”
“呵呵!當然不是真的要加他兩成。在下只想讓他焦急,他就會把地賣給在下了。”
“不是,真的那好辦,不然會出人命的。”
“呵呵!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在下不會令五爺為難。”
“好,一言為定,明天在下就派人通知他。”
“最好一天去兩趟,連去三天以後的事,就不需五爺勞神了。”
“寧老請放心,一定可以辦妥。”五爺拍著胸膛保證。
“三天後,銀子奉上,告辭。”
糧紳要整糧戶,太簡單了。通常,衙門是不過問糧紳的事的,完糧不足額,唯糧紳是問,因此那些狠不下心的糧紳,倒定了大楣,上壓下抗,破家是意料中的事。那時,糧紳和甲首都是攤派的,三兩年一換輪到派定的人,無不哭哭啼啼著大禍臨頭。這種政府不直接向農民徵糧,委由糧紳代辦的制度一直維持到清末,隨著家天下帝國王權的毀滅而瓦解。
李樸的家,是一座兩進的回合院大宅,毫不起眼。屋前是打麥場,四周果木圍繞。東面靠冷溪的土丘上,長了一株高大的白楊,遠在五里外就可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