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舒泰,鬱氣盡除,滌盡一天的煩惱和疲勞,持之有恆,根基只進不退。那些出外行道歷練的武林高手,因環境所限,無法持之以恆,因此無法再行精進,是十分可惜的事。
練功畢,林彥照例出房巡視一遍,再重新檢查門窗,小心翼翼嚴防意外。
“一切都好,睡吧。”他向姑娘說,將煤油燈盞移至幾角,用茶壺將光線擋住,分壓燈芯僅留一根一星幽光儀照向壁角,如果人開門窗稍快了些,這一星幽光便會熄滅。
芝姑娘和他相處已久,毫不忸怩地和衣睡下。在陝西,兩人出生入死,歷盡艱辛,苦得要死,哪有閒工夫去想兒女私情?姑娘自己也說過,她把林彥看成疼愛她的大哥哥,一個可以完全信任的大哥哥,同衾共枕她也睡得安穩香甜。林彥是她的保護神,在林彥身邊,她會獲得平安和幸福,決不會受到傷害的。
“你看,我們要不要守夜?”她用雙手作枕向林彥問。
“我想不必。”林彥在她身旁躺下:“在這裡,我們只是匆匆的過客,人地生疏,與任何人沒有利害衝突,不至於發生意外的。睡吧,丫頭,不要胡思亂想。”
“彥哥,我總覺得我們一開口就直說找姓符的,恐怕不太妥當。”姑娘說:“六合瘟神不是善男信女,他並不知道我們的來意,被他發現我們,會不會引起誤會?”
“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要不是這樣明查,換上暗訪,恐怕比大海撈針更難呢,因為我們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暗訪耗時太多了。”
“我們可以用定時制脈術要梁剝皮的命,根本不需去找六合瘟神。”
“那是不可能的,我們絕對無法接近那惡賊。他身邊必定高手如雲,用慣技多設替身,接近不了他的,你想使用定時制脈術。如果能接近,點穴術就可以要他在一定期限內暴斃,何必用定時制脈術?睡吧,不要多想了。”
姑娘不再多說,片刻便夢入華胥。
不知睡了多久,林彥突然悠然清醒。
室中幽暗,水聲、梟啼,午夜魂回,倍增悽清,孤寂的感覺,無端地滲入他這遊子的心頭。
他不知道自己是為何醒來的,也許,是這座深山大壑中的小神廟太過孤寂了。引起內心深處一些不安的情緒吧。
他扭頭看看身旁的芝姑娘,少女身上特殊的淡淡幽香入鼻。姑娘整個人偎在他懷中,蜷縮像頭溫柔的小貓。
“她睡得真香甜。”他心中自語:“江湖人有如風前之燭,四海游龍帶著她闖蕩江湖,不知他老人家可曾替她的日後打算過?老人家難道不知道孫女會長大嗎?”
是的,人總是會長大的。在他的眼中,姑娘已經不再是黃毛丫頭了,身心的發育正以明顯的速度成長,真需要趕快安頓下來了。
姑娘被散著滿頭青絲,散發出摻著皂角味的清爽香味。驀地,心潮一陣洶湧,思路一亂。
依稀,他覺得偎在他懷中的人變了,那滿頭青絲所散發的香味也變了。不錯,那是淡淡的、超脫的、典雅的芝蘭幽香。是樂婉,他魂牽夢縈、天人永隔的蕭樂婉姑娘。
快一年了,他依然心病未除,依然滿懷悽楚,依然暗自傷懷,依然在午夜夢迴時感到空茫心酸。
恍惚中,眼前出現了幻象。風狂,雨暴,樂婉正幻現在風雨中。那蒼白的秀臉,那令他心痛的悽楚笑容,那刻骨銘心的呼喚……
風雨中的樂婉身影有點朦朧,四周,似有濃濃的雲霧湧騰,綽約的身影四周,則罩著一圈熒光。緩慢地,緩慢地,冉冉而近,近了,影像愈來愈大,愈來愈明晰,那一雙纖纖玉手,也正在徐徐抬起,徐徐向他伸將過來。
“樂婉!”他發出久已蘊藏在心底的激情呼喚。
映像仍在接近,繼續在擴大。
“婉……”他終於叫出聲音。
“彥哥,彥哥……”姑娘驚跳而起,扳住他的肩膀失措地叫喚。
他靈臺一清,幻象消失了。他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他感到奇怪,自己不是清醒的嗎?為何突然間會夢魘呢?真是不可思議。
“怎麼啦?”他掩飾地問。夢是依稀,他仍然記得夢中的情景,但不宜對姑娘說出。
“你在呼叫。”姑娘溫柔地輕撫他冷冷的面頰:“你在出冷汗。彥哥,夢魘了嗎?”
“我也不知道。哦!我真在出冷汗。”
“夢見什麼啦?”
“記不起來了。”他挺身坐起:“晤!好像在下雨,糟了,恐怕會誤了行程。”
真的在下雨,而且是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