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低垂的長髮像一座屏風,將他阻隔在外頭。
“是。”
是明天吶?她刻意忘記,為什麼他要提及?你不說、我不語,假裝天下太平,一如他之前的設計,粉飾太平啊……她的心、這麼大的坑洞,要多少粉才鋪得平?
“婚事是多年前訂下的,我必須履約,時寧和我的關係,相信你已從報紙裡看得清楚。”
她沒動作,他仍然只能看見黑色屏風。
“時寧是個好女孩,我從小看她長大,她體貼溫和,絕不會上門欺負人,你不必擔心,照常過你的生活,我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看你。”
是保證嗎?多麼優渥的保證,保證了她一世衣食無缺,保證她的人生無憂無慮。這算捱打後的獎賞?其實不必,她已無心,心死透不復跳動。
“你會好好的。”
如果她聰明,討論就此停止,那麼他們會停在最好的氣氛裡,他對她心存罪惡,想溫柔對待,她配合,再次展現她的乖,只是,輕貼在腹部的手感受到微微跳動,她不想乖。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把以前的管家和下人調回來。”雍叡說。
來了,他開始對她開條件,和上次訂婚前一般,然後,他會問她,有沒有任何要求,他可以幫她實現。
初蕊苦笑,上次是他訂婚,接下來是他結婚,然後呢?他和秦時寧生小孩,他的孩子滿週歲,孩子長大,孩子結婚?
淚潸然,她的人生畢竟脫不了“獨活”。
“手術後,會有最好的一組醫護人員照顧你的身體,不需要害怕。”
她沒應答。
“如果你有其他要求,我可以……”
聽到要求二字,她猛地截下他的話。“我可以要求……把孩子留下來嗎?”
她抬頭,他看見她淚流滿面。
“不行!”他說得篤定,假裝沒看見她的淚溼。
“我會把他教得和我一樣乖,和我一樣留在圈圈裡面安然生活,我們不去想象外面世界,我保證……”
“你沒有能力保證任何事情。”
“那麼,讓我走吧!我把他帶得遠遠,遠到你永遠都見不到我們的地方,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有關你的事情,我會假裝我們從來沒見過面,你不認識我、我不知道你。你的婚姻會是絕對的幸福美滿,不會因為我和孩子的存在,遭受破壞。”她說得急促,深怕他沒有足夠耐心傾聽。
“不行。”他否決她的提議。
“那麼,你送我們出國,我會盡心教育他,偶爾你有空就來看看他,我會說你是他的遠房叔叔,也許等他長大,你發現他同你一般優秀,說不定將來你有需要他的地方。”
“不用再說,這件事不在我們的討論範圍內,明天,你好好準備,今晚八點後不要再進食。”
轉身,他關閉溝通途徑,不想看見她的哀慟,迅速地,他走向門口。
沒討論空間、沒權利、她沒有保證能力,沒有,她還是什麼都沒有了,萎靡氣頓。
“一定要這樣做嗎?”淡淡地,她問。
沒答話,重石敲上他心間。
“你恨他是不?”初蕊又問,多嘴不好,但她控制不了。
不回答,依舊沉默。門開,在腳跟踏出門外第一步,他身後,她的聲音傳出:
“是。”
這聲“是”,有妥協、有絕望也有心死,這聲“是”之後,她連哭都不會了。
腳步定住,他回頭,初蕊回覆原來的姿勢,低頭,發瀑奔洩,她的雙手垂在膝間,像一具失去繩索控制的傀儡。
她死心了嗎?會不會趁機逃跑?深吸氣,他不准她再有機會離開自己身邊。
隔天,她入院,五個彪形大漢和阿爆陪她到醫院,直到麻醉之前,她都是失線傀儡。
隔天,他攜著時寧進入禮堂,他的人生和範初蕊的人生正式分道揚鑣。
婚禮盛大,紅毯這端,雍叡望住觀眾席,那裡哪一個是他的姐姐?搜尋、掃瞄,他腦海間,對姐姐的印象模糊。
好不容易,婚禮完畢,歐陽昌領著一名女子走到他身旁,在他耳邊低語:“你這樣不行哦,這麼不專心的新郎對不起新娘。”
對,他不專心,整個婚禮進行間,他想姐姐,想相隔多年,他們終將聚首。他也想初蕊,初蕊……手術沒問題吧?他請了最專精的名醫來處理,只不過是睡一覺,她醒來,雨過天晴,他們重新開始,而他,見到多年想盼的親人。
眼睛定在歐陽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