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點是人們熟悉的——它的顏色。如果它並不是視覺中產生的幻影,而確實是件實在的文明產物,那麼它的製造者或許同人類是感情相通的。然而,他們肯定沒有人類的侷限性;整個梭形物件竟象是純骨製成的。
鮑曼轉臉透過後視系統看著它被甩到後邊。那物件全然沒理睬鮑曼,這時已從天空下降,落向那成千個巨孔之一。幾秒鐘後,它金光一閃,已俯衝下去,消失在行星的內腔。鮑曼又一次孑然一身,而在這險惡的天象之下,遠離人世的孤獨感更加難以忍受。
接著他發現自己也正向那巨大世界的斑駁地面上降落,而且筆直下去又是一個張著大嘴的長方形深坑。空蕩蕩的天邊向他合攏,時鐘慢慢停止,他乘坐的宇宙艙又一次在四面黑透的牆壁間降落,向又一批遠星下降。但是,這一次,他肯定自己不是在返回太陽系,突然一陣少有的洞察力——這也完全可能是假象——使他了解到這肯定是怎麼一回事。
這一定是一種宇宙排程設計,把過往的星流分別地匯入各種難以想象的時空度。他正經過銀河系的一個大型中轉站。
第二章成隊的飛船
稍遠的前方,穴道的四壁又一次依稀可見,某種仍然隱蔽的光源散放出暗淡的光線。突然,黑暗一下子消失,宇宙艙又一次衝入一天星斗。
他又回返到他了解的宇宙,但他在倉促中一眼就看出他已遠離地球幾百光年。自從有史以來就為人類所熟識的那些星辰,他知道在這裡是找不到的;在他四周閃耀的繁星中,或許沒有一顆是人類肉眼所能看到的。
他回過頭去看他剛才升起的地方,不禁大吃一驚。那多晶面的巨大世界已經不見,也沒有類似土衛八的星球。什麼也沒有——除了星光下的一片墨色暗影,好象是從一間暗室中開啟門,外邊是更暗的黑夜。就在他還在觀望時,那門已嘎然合攏。那門並沒從他看到的原地後退;它只是逐漸被一些星斗填滿,就好象宇宙是很大的一塊布,撕開的口子被織補起來。於是,他又一次獨處在陌生的天空之下。
宇宙艙繼續緩慢旋轉,又帶來更新的景觀——一顆巨大的紅太陽,比從地球上看月亮要大上許多倍。鮑曼可以正眼直視,並沒有不舒服的感覺;從它的顏色可以看出,它不比一塊燃燒著的煤更亮。在那暗紅色的背景中,到處有一些鮮黃色河流——一些白熱的巨川,曲折流經幾千英里,然後消失在這顆即將熄滅的太陽上的沙漠之中。
熄滅?不對——那完全是個錯覺,是夕陽的色彩和餘燼的光亮所引起的感情同人類經驗結合而產生的幻覺。這是已渡過火熱青春的一顆星星,在飛馳而過的幾十億年中經歷了紫、藍、青等幾個光譜色,現在安然進人了太平的成熟期,還不知要活多長的年紀。過去的歲月不及未來的千分之一;這顆星星的歷史其實才剛剛開始。
宇宙艙停止了轉動;火紅的太陽就在正前方。雖然這時感覺不到運動,鮑曼知道把他從土星帶到這裡的控制力仍然掌握著他。地球上的一切科學和工程技巧,比起現在左右他命運的力量是原始得難以望其項背的。
他向前方天邊瞭望,打算發現他正在被帶去的目的地——也許是圍繞這顆偉大的太陽旋轉的某個行星。但他看不見任何圓盤或特殊光點;如果這裡確有沿軌道執行的行星,他也不能把它們從作為背景的繁星中辨別出來。
接著他注意到有些奇特的現象發生在那顆太陽的紅色光碟邊緣。一縷白光出現,很快越來越亮;他不知道他所見到的是不是那種突然的爆發或光爆,它們是大多數恆星不時要遇到的麻煩。
白光越來越亮,白中透藍;它開始沿著太陽的外緣擴散,太陽猩紅的色彩相對地迅速變淡。鮑曼心想(同時也覺得這種想法離奇可笑)。這簡直好象是身在太陽上觀看日出。
他的確是在觀看日出。在火紅的地平線上,騰空升起一件比星星大不了多少的東西,卻亮得不能正眼觀看。象電弧似的一道藍白色亮光正以難以置信的速度閃過那顆大太陽的表面。那亮光一定離它的巨大夥伴很近;因為由於它的引力作用,一個高達成千英里的火柱就在下邊不遠。整個景象好象一股火的浪潮沿著這顆恆星的赤道咆哮前進,妄圖追逐天空中灼熱的鬼怪。
那白熾的亮光一定是一個“白矮星”——那種奇特的小顆兇星,體積不比地球大,質量卻超過地球一百萬倍。這種不相稱的星侶並不少見;但鮑曼從未夢想到自己竟有一天親眼得見。
“白矮星”已經在它夥伴的金盤上旅行過半——繞行一週一定也只需要幾分鐘——鮑曼終於肯定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