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了筷子,埋頭和麵,熱氣和香味直騰起來,撲他的臉。街上傳來劈劈啪啪的鞭炮聲,他定了筷子,想起母親,心頭一痛,淚水管不住地,撲撲地往碗裡落。這時候,有人坐在對面,拿指頭“哚、哚”地敲桌子。他抬眼一看,竟是南棗花。
棗花戴了頂斗笠,穿了件男裝,向他抿嘴而笑。他恭恭敬敬叫了聲:“小姐。”棗花說:“我真有那麼醜,嚇得你不敢回去了?”他說:“不是。”棗花說:“是怕娶個瘸腿老婆,伺候不好你?”他說:“不是。”棗花說:“是怕瘸腿老婆,生兒子也是瘸腿的?”他說:“不是。”棗花說:“是怕你娘不答應?”他說:“也不是。”棗花提起柺杖在酒桌上一敲,說:“孃的,那怕什麼?!”他想了想,想了又想,說:“怕小姐受委屈。”棗花不依不饒:“受什麼委屈?”他被棗花逼急了,愣了愣,不知如何回答,就把手一擺,說:“不說了。我請小姐喝酒吧。”棗花笑起來,說:“早該這樣了。”他就叫了兩碗燒酒,一盤風乾武昌魚、一盤醬豆腐。
包純善端起酒碗,咂了一口。棗花也端起酒碗,叫了聲“小掌櫃”,一仰脖子,全喝了下去。包純善傻了,傻傻地看著棗花一張窄窄小臉紅起來,粲若桃花,隨即一頭栽在酒桌上。包純善趕過去扶起她的頭,她已經醉得不醒了。他小聲叫了半晌“小姐”,她迷糊中把手吊住他的頸子,喃喃說:“你要管我……”包純善嘆口氣,把棗花橫著抱起來,走出飯館去。棗花的身子又輕又小,蜷在包純善懷裡,宛若一隻受了驚嚇、又終於沉沉睡熟的小鹿。天在麻麻地黑下來,細雪落在她的臉上、睫毛上,轉瞬融化為清亮的水,讓包純善的心口,感覺到說不出來的溫潤。他小心翼翼地走著,把棗花抱回了茂源號錢莊。
翌年穀雨,包純善娶了南棗花。南掌櫃給女兒陪嫁的銀兩,正等於向褚萬倉討回的欠債。
新婚之夜,包純善在被窩裡撫著棗花光溜溜的背,來來回回,就是遲遲不肯向下摸。棗花窩在他懷裡,呢呢地說:“你是不是還怕?”包純善嘿嘿笑了,就把手摸到了她的兩瓣屁股蛋。她的兩瓣屁股是光光的、圓圓的,猶如兩個粉蛋。然而,他的掌心明顯能摸出,這兩個粉蛋,一個略大,一個略小,一個略鬆弛,一個略堅硬……他有些心痛地###著,默默無語。
棗花說:“你不喜歡嗎?”
他沒說話。
棗花又呢呢地說:“小掌櫃,我會對你好……”
他應了聲:“嗯。”
棗花在他持續的###下,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哇哇大哭了起來!包純善嚇了一跳,趕緊哄她別哭,拍她、捏她,她卻越哭越響亮,傷傷心心。包純善用力摟緊她小小的身子,她還是哭。他又怕把她摟壞了,最後就拿自己的嘴、舌頭和突然昂揚起來的下身,把她的哭聲堅定地堵了回去。
五
包純善娶了南棗花,就要帶著老婆搬回鄉下的包家鎮。南掌櫃不高興,說女婿,我把你當自家人,我到你眼裡,卻成了兩家人。包純善就跟岳丈說:“我若把您當兩家人,又豈肯寄人籬下;我與您既然是一家人,又何必把所有銀錠都藏一個地窖裡?”南掌櫃何等聰明,聽他一說,覺得有理,雖然捨不得女兒,還是依了他。岳母哭哭啼啼,好像二十里包家鎮,已遠在二千里之外。包純善臨了出門,回身望了眼高出屋簷的那棵棗樹,也驀然湧上一些傷感,似乎看見自己正在樹下赤膊淌汗,啪啪地劈柴!只有棗花一人,歡天喜地,坐在轎中,不住地掀了轎簾,看江堤外極遠處,水天蒼茫,雲帆點點。 。。
第一章 兩全莊(11)
包家鎮還是老樣子,一里三分長,兩排破敗的房屋,簇擁著三五座顫巍巍的舊門樓;飯館冷清,蒼蠅亂飛,總有黑皮、黑牙的閒漢呆呆立在路邊,向著街道出神。偶有大車一輾而過,灰塵撲撲而起,說不出的趾高氣揚。包純善沒有蓋新房,只在一個月前以加倍的銀子,買回了自家的三間茅屋,把屋頂換了青瓦,打出了幾扇窗戶,換了新的傢俱,還壘了一圈院牆。他接了母親回來,母親摸摸這,拍拍那,快活得傷心、落淚。棗花也很滿意,她打得粗,事事都不挑剔,對婆婆也很恭敬,午後伏在窗前讀書,聽後院的風颯颯吹打竹林,就像唐人揮手告別時蕭蕭的馬鳴。丈夫問她,這兒是不是能夠安心?她說:“安心。”丈夫又問她,會不會哪天還學紅拂夜奔?她說:“我腿腳不靈便,夜奔也得你陪我吧。”包純善一笑,才算安下心來。他又找鎮上的金字號木匠鋪用青槓檀打了一塊匾,刻了三個字,掛在院門的門楣上。三個字是:兩全莊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