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中,有不少熟面孔,人人都知道我是天子寵臣,因此我出宮,竟然是暢通無阻。藍十三早就候著了,見我,也沒有言語,只是鬆了一口氣。
出了皇宮,竟然無處可去。想了想,就直接去了驛館。那驛館的官員見我前來,不由詫異萬分。思想了一陣今天的事情,雖然有些忐忑,卻到底不是十分擔心。皇帝陛下自詡為明君,我父親那邊,不怕皇帝陛下遷怒。
想要提筆給東門寫一封信陳述今天的事情,攤開紙張,卻又怔住。心中隱約有個聲音告訴自己不要寫信,卻又不知道為什麼。當下就住了筆。一夜無話。次日一早起來,就聽見驛館外面有車馬聲音,有聲音響了起來:“玉帥玉狀元,是在驛館歇息麼?小人是常威侯府邸裡的下人,奉命前來邀請。”
聽見聲音,我就走了出去。卻見車馬都已經齊備了。幾個穿著整齊的下人,一起上前,說道:“小人是常威侯府邸的下人。今天論道的地點,定在大慈恩寺之外,曲江之畔,那裡地方夠寬。”
當下就去了曲江之畔。高臺已經搭起,果然是好大的規模。臺上還沒有人,臺下卻已經擠滿了書生。人猿泰山老爺子已經在前面了,見我前來,大笑說道:“玉同塵果然守信!”
我看了一下週圍的場面,看著面前這個看似粗獷的老人,深深鞠躬,說道:“老侯爺有心,玉同塵多謝了。”其他的話我也不說了,也不能說出來。常威侯給造出這樣一場事情來,自然是難免要得罪皇帝陛下與朝中我那些仇家了,但是——這位與我根本不熟悉的老人,卻根本沒有顧忌。
常威侯哈哈大笑,說道:“真要感謝,那就打點起精神來,讓天下書生看看六首狀元的風采!”
我哈哈大笑,顧盼神飛,說道:“敢不從命?”看了一下四周,說道,“敢問老侯爺,卻是請了什麼人在裁判?”
常威侯哈哈一笑,說道:“論道論道,誰說不出話來就算是輸了,哪用得著什麼裁判?這天下的書生,全都是裁判!”
常威侯竟然比我想象的還要豪爽!
我知道,現在是一個機會,常威侯可以給我製造出來的機會!我要藉助這樣的機會,將我的思想闡述明白,讓天下的書生,接受我的思想,即使不能完全接受我的思想,至少也要不以我的思想為異類!
讓我意外的是,臺上始終沒有讀書人上來。常威侯笑道:“臺上就你一個人,臺下的都是你對手……你小心著罷!”
說話之間,臺下已經有聲音傳來:“玉狀元,學生有事求教:聖人有‘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的說法,亞聖又有‘民貴君輕’的說法。聖人亞聖說法,似乎互相矛盾,依照玉狀元之見,當是誰是誰非?”
我笑了一下,說道:“這位學弟請了。不錯,聖人有勞心者治人的說法,亞聖有民貴君輕的說法,兩者看起來矛盾,實際上,兩者並不矛盾!”
“怎麼說並不矛盾?”
“勞心者治人,這個‘治’,並非高高在上的‘治’!這個‘治’,其實只是管理之意。勞心者的任務,是幫助勞力者管理,而並非將勞力者看做是下等人,直接加以高高在上的統治!事實上,就聖人倡導‘有教無類’這一點來說,聖人也沒有看不起勞力者的意思。勞力者繳納賦稅,讓勞心者幫助管理;勞心者接受了勞力者的僱傭,幫助勞力者管理,兩者身份,並沒有高下之分,而只有分工不同而已!……”
一場論道,異常熱烈。然而這種熱烈,與我之前參加的幾次論道針鋒相對不一樣,這一場論道,更多的只是學術上的探討,或者說,他只是想要讓各種不同的學術觀點殊途同歸,取得一個共同的結論,如此而已!
出現這樣的結果並不出人意料。孔孟之道,向來講究仁政。而所謂的仁政,就是以民為本。我之前的話儘管有些超前,有些刺痛了統計階層敏感的神經,但是下層百姓與真正的讀書人,並不反對我的觀點。或者說,他們甚至在暗地裡贊同我的觀點。
一場辯論,持續了整整三個時辰。時候已經過來午時,常威侯當下站了起來,碩大的身軀挪移到了臺前,高聲對下面喊道:“你們論道論夠了沒有?”
下面一群書生哈哈大笑。就有人說道:“不夠,還不夠!”
常威侯大笑道:“當然還不夠,這個玉同塵這麼威風,我老頭子心中還不服氣!不過呢,吃飯可是大事,大家先去聚賢樓吃上一頓可好?都吃我老頭子的!吃完了,咱們再來論過,非要將玉同塵論得落花流水、認輸討饒不可!”
下面一群書生轟然聽命。一群人正亂哄哄